窈月昏頭昏腦地跟裴濯下了一晚上的棋，又在常生幽怨的注視下吃完了一整盤的栗子糕，打了幾個甜膩膩的飽嗝後，才終於被裴濯放回去睡覺了。

    窈月歪頭看了看身旁臉孔板著跟門神似的常生，好心道：“小哥不用送我了，我認識路的。”

    常生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被夜色籠著的石頭小徑，聲音沒有起伏地回道：“先生說了，要看著你人進學舍。”

    “你不說我不說，夫子又沒有千眼，怎曉得？何況這晚了，小哥早點回去睡吧。”

    常生麵無表情地瞥了窈月一眼，“你又想溜去哪做壞事？”

    窈月撇嘴，“大半夜的，小弟除了在床上做點春\夢，還能幹什壞事。”

    常生一聽，像是髒了自己耳朵似的，猛地跳離窈月一丈之外，“汙言穢語。”

    窈月壞笑，“你沒做過？我可不信。”

    沒有月色隻有手燈籠的微光，依舊能看清常生漲紅的臉，窈月笑得更歡了，幹脆把在裴濯那受的悶氣一塊發作出來，“常生小哥，你總這一本正經，是很難討姑娘喜歡的。來來來，小弟這有些孤品珍本，可比聖賢書的顏如玉要有意思的多。哦，你若不喜歡鸞鳳成雙的，沒關係，龍陽之好的也有……”

    “張越！”常生被裴濯管教得很嚴，連如何反擊罵人都不會，隻能像被調戲的閨閣小姐一樣，臉紅耳赤地指著窈月，憤憤道：“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窈月被常生的反應逗得笑彎了腰，捧腹道：“好了好了，不為難你了。你既然什都不喜歡，那就乖乖陪著夫子守身如玉到地老天荒吧。”

    常生果然招架不住窈月的厚顏無恥，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誒誒，小哥不送我回去了？夫子的吩咐呢？不怕我去做壞事啊？”

    等常生滿含怒氣與委屈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窈月才負著手朝學舍走去。她激走了常生，倒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沒本事折磨裴濯，也就隻能折磨折磨常生了。

    “走得那快，也不給我留盞燈籠，前頭這黑啊……困死了。”窈月一邊打著連天的欠，一邊希望鄭修已經睡下了。她可不想在裴濯那吃了一肚子悶氣，又去瞧鄭修那張討債似的臭臉。

    一想到鄭修，窈月就恨不得把自己掐死。自己已經明示暗示了那多次了，鄭修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奶奶個腿，到底是鄭修不行，還是自己不行啊。鄭修該不會跟孫昀一樣，是好男風的吧……

    窈月一邊自我反省，一邊摸黑走到了學舍門口。他們的學舍其實就是處大院子，因為許多監生隻是在國子監內掛個名，並不真來上課，所以頭的空房間有很多。走在一片黑隻聽得見自己腳步聲的走廊上，即使內心強悍如窈月也忍不住有些發怵。

    窈月忽然感覺頭頂上擦過了陣風，涼意像是條小蛇一樣侵入頭皮，冷得她渾身一哆嗦。

    “這中秋還沒到呢，怎就變得這冷了。”窈月抱著雙臂抱怨道，腳下卻加快了速度，亟亟地就往自己屋趕。

    在一排傳來此起彼伏鼾聲的房間中，遠遠地就看到自己那屋還亮著燈，窈月心一沉，鄭修這小子還真是卯足了勁要考狀元啊。

    “我回來……”窈月勉強擠出點笑容，想讓自己在睡前的時間好過一些，卻沒料到推開門後並未見到伏案用功的鄭修，案上的蠟燭燃了一大半，但屋誰也不在。

    鄭修的床榻上整整齊齊地擺著兩套被褥，其中一套應該是林鈞的，都沒有動過的痕跡。而鄭修床前的書案上，還淌著墨汁的毛筆被隨意地擱在了翻開的書頁間，髒汙了一大團。難以想象，鄭修那樣把書視作命根子的人，會這樣糟蹋自己的書。

    窈月心隱隱有些不安，趕緊出門去敲隔壁林鈞的房門，卻發現門並未合攏一推就開。可房內空蕩蕩的，並沒有林鈞和鄭修的影子。窈月內心的不安感越來越強，她敲開每個住著監生的房門，強行把同窗們從睡夢中叫醒，詢問鄭修和林鈞的下落，得到的卻都是一臉茫然地搖頭。

    “他倆該不會是被女鬼捉走了吧？”

    “你當是中元節啊，哪來這多神神鬼鬼的。指不定跟昨兒的沈一樣，偷溜出去玩了。”

    “沈暄幾個還在先賢祠跪著呢，誰還敢啊……而且還是鄭修啊，不太可能吧。”

    聽著同窗們七嘴八舌的猜測，窈月的腦子嗡嗡的，直覺告訴她，鄭修和林鈞應該是在房間突然被什人給擄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