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鎮岐山村的村民今年可算是崴了泥了。

    四月半間開始播種的時候，村來了個外鄉老道人，穿的破破爛爛的，手拿著個舊拂子，說話煞有其事的樣子。

    逢人他就說今年的糧價要漲，才不到半日的光景，村人就傳遍了，成群結隊的小孩子們蹦蹦跳跳的唱著兒歌滿村串。

    “天元年，要變天，種蜀黍，肚兒圓，天元年……。”

    村西頭李老漢戴著油氈帽，穿著蓑衣剛從村外回來，就看見自家的兩個孫子也在一群小孩頭，光著頭，赤著腳，邊踩水坑邊唱兒歌呢，身上被雨淋得跟水溝的鴨子一樣。

    一陣懊惱湧上心頭，李老頭伸手扯過兩個孫子，大喊一聲:“二棒，四棒，不許唱了，桃黍都要爛在地了，還肚兒圓呢，馬上就該肚兒癟了，回去，回去看著你媽……，話說這都幾天了，咋還不到時候呢？……”

    李老漢嘀嘀咕咕的推開院門，脫去身上的蓑衣掛在牆上，伸手取了廊下的布巾開始擦臉上的雨水。

    “可是崴泥了，這雨得下到什時候是個頭啊……唉，……咳……咳咳。”

    “他爹，你又去地了”

    淺藍色的粗布門簾一掀，從門內出來一個利利落落的婦人，著青藍色布衣，窄衣短襖，配同色帽子和儒裙，渾身沒任何首飾，膚色純淨，卻是氣態嫻雅的很。

    婦人說著接過了李老漢手中的布巾，繞其背後，輕取下他頭上的油氈和蓑衣掛在一起，抬手用布巾一下一下的給自家男人擦了起來。

    先是擦脖子後麵的雨水，接著又伸手彈了彈他窄衣後麵的泥汙。

    李老漢乍著雙手，任憑自個兒媳婦又是拍又是打的。

    “他娘，老二媳婦今天咋樣了，有沒有動靜”

    李老漢轉身去窗台上拿起了自己的煙鍋子，蹲在了門口，把煙鍋子在地麵上磕的叭叭作響，邊在兜摸火折子邊說:“咋說也別耽誤了，讓老二今天就去把穩婆接來吧，把西邊偏屋收拾出來，取幹淨的被褥，好生招待著。”

    “好的，我這就去給老二說，等雨停就讓他王候村接王穩婆來。”

    李老太太說著就要挑門簾進屋。

    “別等雨停了，現在就去，今兒都初六了，不敢再耽誤了，咳咳咳……”

    李老漢說著又咳嗽起來。

    老太太站在門口滯了一會，這老頭子，下這大的雨，非得讓兒子冒雨去請穩婆，算時間，老二媳婦該是這幾天要生了，可是還一點動靜都沒有呢，急個啥

    “讓他去就去，這雨都下了半個多月了，你知道啥時候停啊還是先去請穩婆妥當。”

    李老漢深吸了一口煙鍋子，閉上眼睛吐了一串煙圈圈。

    老天爺啊，你到底要下到什時候啊

    今年李老漢可是把自家的幾畝田地全部種成了桃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