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馬達怎樣了?
這種念頭在王一的腦海中隻是一閃,便再也不見蹤影。
從他們跳下木筏的那一刻開始,戰鬥的號角已然吹響。
對於他們這種無名卒來,這時候就隻能各自保命,自求多福了。
這一點,王一明白,馬達也明白。戰場上,隻有先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王一再一次踏上了南蠻的土地。他曾經發過誓,此生此世再也不踏足此地。
在這片蒙昧,荒蠻,充滿了刀光劍影的土地上,埋葬著王一無數戰友的屍骨,令王一每每想起,便痛徹心扉。
這該死的鬼地方還是這昏暗,連個晴都看不到。
王一雙眼充血,一邊在心中咒罵著,一邊氣喘籲籲地奔跑著。
熟悉的氣味、熟悉的場景和熟悉的殺氣刺激著他的每一寸皮膚。
這一刻,他仿佛又變成了兩年前那個在這片密林中求生的年輕人。
同馬達一樣,王一在狂奔許久過後,也漸漸地停了下來,這樣做不但是因為體力的問題,也是策略的問題。
王一覺得,比起漫無目的的奔跑,就近找一個草木茂盛的地方藏身,安靜地等著風波過去,可能會更加安全一些。
如果一直不管不顧地跑下去,他遲早會被人發現的。現在他隻有一個人了,一旦被點蒼派的人發現,幾乎不可能逃脫。
抱著這樣的想法,王一心地挪動著腳步,減輕自己的氣息,漸漸地將自己融入刀繁盛的草木中,悄無聲息。
一陣風吹過,草木微微搖動,像是湖麵興起了點點漣綺,王一就好像從沒出現過一般,消失無蹤。
就在王一藏好自己沒多久,一道人影猛地從王一的眼前躥過去,王一盯著那道模糊的身影,直覺告訴他那是殷濤坪,他張口欲喊,卻又默默地閉上了自己的嘴。
昏暗的色,狼狽的逃竄,饑餓的腸胃,讓王一現在的狀態極為不堪。即使眼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王一也不敢肯定,那是否就是殷濤坪。
萬一自己頭暈眼花,看錯了人,叫出聲來,那自己就完了。
心內揣揣之下,王一選擇靜觀其變。
隻見那道神似殷濤坪的身影過去不久,又有一個人影緊隨其後竄了過去,然後是第二道、第三道……人影所過之處,響起陣陣刺耳的哨聲。
直到此時,王一才敢確定,剛剛跑過去的人影,的確就是殷濤坪。
不過他卻並沒有因為沒叫住殷濤坪而懊悔,反而有些的慶幸。
如果剛剛他叫出聲來,殷濤坪一個遲疑,那緊隨其後的點蒼弟子必定會將他們團團圍住。
到那時,別殷濤坪跑不掉,就連他自己,也要搭進去。
王一心地縮著身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眼下,他隻能這樣保全自己。
殷濤坪一路奔跑,此刻也早已是上氣不接下氣了。
然而,他卻是三人當中最鎮靜的一個。
此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無形的殺氣如同一張大網,正在向著他籠罩而來。
尖銳的哨聲布滿整片樹林,哨聲已經離他越來越近了。
殷濤坪知道,點蒼派已經徹底地鎖定了他,他已經無從逃跑了。從哨聲判斷,至少有三個人從三個方向向他圍了過來。
殷濤坪苦笑一聲,停下了腳步。
他有些不甘心。
想這一路行來,他為了能請到血麒麟,不惜跋山涉水,曆經生死,好不容易才踏上這片南蠻的土地,結果剛剛踏上這片土地,甚至連血麒麟的麵都沒有見到,就要這白白地死了?
道何其不公也
他才二十六歲,正是大好年華,他有著超人一等的身手,中原還有等著她回去拜堂成親的未婚妻,他的人生還有大把大把的事情沒有做,他現在還不能死!
想到未婚妻那嬌俏可人的麵龐,宜嗔宜喜的模樣,原本已經臨近絕望的殷濤坪又從心底湧出一股勇氣來。
對,即使是為了自己的未婚妻,自己也不能死!她還在等著我!
殷濤坪緩緩地拔出自己的寶劍,三尺長的青峰帶著陣陣龍吟之聲,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銀色的流光。
跟他們拚了!
殷濤坪心中發狠,隻感覺一陣熱血直湧心頭,身上的疲憊似乎也一掃而空。
很快,三個人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殷濤坪的視野中。
發現了殷濤坪蹤跡的三人大喜,一邊吹哨向同門示警,一邊麵露獰笑地向著殷濤坪一步步逼近。
殷濤坪屏氣凝神,對對麵神色猙獰的三人視而不見,手臂輕揮,手中的長劍如若流星,劃過一道絢爛奪目的光芒,以一種玄奧刺向三人中的一個。
這是殷濤坪自習武以來,揮出的最完美的一劍,美麗不可方物。
隻見那個人腳步猛地一頓,不可置信地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前胸。
直到他的胸口被劍光貫穿,他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就已然帶著錯愕的目光氣絕倒地。
而那道美麗的劍光,也在刺穿一人以後,戛然而止。
因為在殷濤坪揮劍的同時,三人中的令兩人也同樣拔劍刺中了他。
一劍直指心髒,一劍誓要封喉。
殷濤坪已經沒有機會揮出第二劍了。
雖然他奮力地躲避著這亮劍的襲擊,然而,他實在是太累了,揮出那一劍,已經是他的全部力量了。
即使他極力向後跳,兩劍已然一前一後命中了他兩個要害部位。
“噗!”
身受巨創的他忍不住在空中噴出一片血霧。
殷濤坪隻感覺自己身上的力量如同奔流狂瀉不止,眼前一陣陣地發黑,一腳踩空,他順著腳下的陡坡直滾而下,渾然不知南北東西,在蔥蔥蘢蘢的草叢中,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可惡,那家夥不見了!”活下來的兩人見殷濤坪翻滾不見,連忙上前查看,卻隻見眼前黑洞洞一片,哪還有殷濤坪的蹤跡?其中一名弟子不禁恨恨地拍了一下劍鞘。
“追!務必要取他首級!”另一名弟子端詳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咬了咬牙,依然不肯罷休。
於是兩個點蒼派弟子順著殷濤坪消失的方向,跟著滑下了陡坡。
叢林的地麵布滿了枯枝腐葉,不但潮濕異常,還散發著一種難聞的氣味。
兩名點蒼派弟子一路滑到了陡坡的底部,發現陡坡的盡頭,是一處陡峭的懸崖。
懸崖上有一處瀑布,瀑布的奔騰而下,在底部形成一汪水潭。水潭中的水順著滿是鵝卵石的河床,沿著九曲十八彎的山路,潺潺地流進山穀深處。
周圍依然沒有殷濤坪的蹤跡。
兩名點蒼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下去。
兩人的輕功都不算好,一個稍有不慎腳底一滑,就有可能喪命此間。
“該死!”
“要下去嗎?”
“還是不要了吧,反正我已經刺穿了他的心髒。”
“我也一劍劃破了他的咽喉。”
“嗯,這樣重的傷勢,再從這高的地方摔下去,就算他是神仙,也難活命。”
“嗯,就這樣回去複命吧,讓那子留了個全屍,也算是有福氣。”
兩人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便默契地轉身離開了。
另一邊,王一抬起了頭,咬了咬嘴唇。
方才不遠處激烈的打鬥聲他聽得很清楚,殷濤坪看來已經被那些人發現並且圍攻了。
不過是幾柱香的功夫,剛剛還很激烈的打鬥聲便已消失無蹤,看來殷濤坪那邊已經分出了勝負。
不知殷濤坪現在是生是死,是失手被擒,亦或是再次逃脫?
王一心中有些隱隱的擔心,但隨即又強行將這股擔心的情緒壓製下來。
他現在最重要的事不是關心別人,而是自己的安危。
夜晚也就過去大半,趁著前方騷動未定,他也要開始轉移了。一旦色大亮,他還被困在這,那就真的變成甕中捉鱉了。
王一低下了頭,像蛇一般在地上遊動了起來。
近在咫尺的敵情要求他不但要跑得快,還要跑得隱蔽,不能引起別人絲毫的注意,這對控製氣息要求很高,王一並不會什特別的法門來調整自己的呼吸,所以這樣的行動讓他本來就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變得負擔愈發地沉重。
但求生的意誌讓他咬著牙堅持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王一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便停了下來,悄然回頭瞥了一眼,又趕緊將頭低了下來。
“王一!”
聲音不是很大,但卻非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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