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一陣沉默過後，伊慧伊達利抬起頭，看向血麒麟，輕輕地搖了搖頭，開口道：“這都是命，沒什後悔不後悔一。倒是你，明日又要冒險一搏，心中可有自信？”

    別人不知道血麒麟的底細，她心中卻比誰都清楚，眼前這個“血麒麟”，修習毒功不過數月，而在此之前，他還隻是一個無名卒。

    即使經過一段時間的苦修，他與真正的血麒麟也不可同日而語，這讓伊慧伊達利不免在心中很是擔心。

    聽到伊慧伊達利的問話，血麒麟搖搖頭，笑著道：“戰場，立屍之地，向生則死，向死則生，哪有必勝之理？”

    “既如此，你又何必再戰？”

    伊慧伊達利的話讓血麒麟楞了一下，他轉頭看向她，發現這個以前每次看著自己，眼中都充滿仇恨與憤怒的女子，此刻看向他的眼神，竟已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些許的變化。

    他和伊慧伊達利的關係，到底是親是疏，是朋友還是敵人，連他自己都不清。

    是朋友，但他曾經跟隨朝廷的軍隊，親手毀滅了她的家園，讓她從此顛沛流離，兩人之間是有著血海深仇也不為過。

    但若是兩人之間不共戴，卻也沒有到那種地步，畢竟，當初若不是伊慧伊達利舍身相助，王一早已走火入魔而死，也不會神功大成，變成現在的血麒麟。對於這個與自己有著肌膚之親的女子，就算是她再恨王一，王一也無法興起對她的反感。

    所以這一路上，兩人可以算得上是若即若離，既不親密，也不生疏，不算戀人，也不像主仆，他也不知道，現在兩人算是什關係。

    不過，伊慧伊達利對他態度的軟化，還是讓他有些高興。他站起身，上前半步，用雙手捧起伊慧伊達利的俏臉，盯著她的雙眸：“因為我別無選擇，我是血麒麟，言出必踐的血麒麟。”

    “……不，你不是，就算你戴上這副麵具，你也不是血麒麟。”伊慧伊達利稍稍一退縮，試圖擺脫血麒麟的手，發現沒有成功，便不再掙紮，隻是直直地盯著血麒麟麵具後的雙眼。

    “不，我就是血麒麟，不論什時候，隻要我戴著這副麵具，我就是血麒麟，所以以後，不要再這種話了。”血麒麟將臉靠近伊慧伊達利，用溫和的語氣和她如此地了一句，接著，放開自己的雙手，後退兩步，眼神重新由溫和變得冰冷，語氣也從溫柔，變成了冷漠：“收拾好了就去泡壺茶來，我一會兒有客人要招待。”

    伊慧伊達利愣了愣，順從地低下了榛首，對著血麒麟輕輕一福：“是，主人。”

    伊慧伊達利出門不久，一個蒼老的聲音便自血麒麟的門外響起：“老夫蜀中唐門唐大方，特應門主邀約而來，還望賜見。”

    原來，在聚義廳眾人散場之時，血麒麟就已經暗聲邀請唐大方前來迎賓館一晤，唐大方雖不明血麒麟有何事找自己，但麵對下第一高手的邀請，卻也不敢怠慢，吃過了午飯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血麒麟端坐在太師椅上，袖袍輕輕一拂，房門無風自開，向著唐大方露出他那冰冷的金屬麵具：“唐門主請。”

    “多謝。”唐大方微微一愣，向著血麒麟抱了個拳，邁步走向房門。

    “來人，奉茶。”血麒麟輕聲吩咐一句，自有伊慧伊達利上前為唐大方奉上香茗，雖有輕聲退出房間，無聲地關上房門。

    “多謝門主款待。”唐大方向著血麒麟道了一聲謝，端起茶盞，輕輕地抿上一口，頓覺滿口生津，不禁讚歎一聲：“好茶！”

    “此次唐門主能夠暫舍門中事物，應邀而來，本座感激不盡。”剛一開口，血麒麟便給唐大方扣上了一頂高帽。

    實際上，以兩人的地位來論，不論是武功高低，還是聲威地位，唐門都不如金丹門遠甚，唐大方雖然也是下有名的高手，但比起血麒麟差距也是不足以道理計，唐門唯一比金丹門稍強的，也就隻有建派的時間稍長了。隻不過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血麒麟還是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

    “門主過謙了，唐門比之於金丹門，當如螢火蟲之於皓月，老夫雖是狂妄，豈敢和金丹門主一較高下？下第一高手親自對老夫發出邀約，乃是老夫的榮幸，有何事欲要商談，門主盡管提出，我唐大方但有可以助力之處，當義不容辭。”唐大方故作豪邁地著，卻將血麒麟送上的高帽不露聲色地又扔了回去。

    “此事起來對於其他門派來，或許是件難事，但對於貴派來，卻隻能算是事一樁。”

    “好好，敝門雖曆史久遠，但起來，也就是一些用毒的技還堪一看，其他不足一提。”提起當家本事，唐大方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正是此事，本座有一些關於毒的事情，欲要與門主商議？”

    “毒？可是門主身邊有親近的人中了奇毒，需要敝派解毒？”唐大方疑惑地看著血麒麟：“貴派與敝門號稱下兩大毒宗，門主更是下武林同道公認的下第一高手，若是連門主都沒有辦法解開的毒，想來敝門大半也是無能為力的。”

    “非也非也。”血麒麟擺擺手，否掉了唐大方的話：“此次請門主前來，非為解毒，乃是為了取毒。”

    “此言何解？”

    “久聞唐門八大奇毒甲於下，本座不才，也對毒之一道略有修行，唐門主也知道，明日一戰，關係到群虎盟眾英雄的生死榮辱，不容有失，而本座此次匆匆而來，未想過群虎盟處境如此艱難，故而隨身所帶毒物並沒有多少，因此本座想借唐門主本門珍藏的八大奇毒一用，等退敵過後，便原物奉還，不知唐門主意下如何？”

    唐大方一開始還不知道是什事，聽到血麒麟的話，越聽臉色越難看，直到最後，唐大方的臉上已是一片鐵青。

    “不可能！”唐大方斷然拒絕了血麒麟的請求。

    蜀中唐門號稱萬毒之宗，看家的八大奇毒乃是唐門借以立世的根本，是唐門的命根子，容不得有半分閃失，若是八大奇毒被旁人得了去，那先不唐門是否還能在武林中立足，他唐大方便是唐門的罪人，就算是死了，也無言麵對列祖列宗！

    所以唐大方想都沒想便拒絕了血麒麟的話。

    “唐門主何以拒絕如此之速也？形勢危機，不獨群虎盟群雄，唐門主不也是看在眼中？都到了這種地步了，我們不是更應該摒棄門戶之見，緊密團結在一處嗎？否則，何以對抗來勢洶洶的諸龍聯？”

    “一碼歸一碼，對抗諸龍聯是我唐門義不容辭的責任，我唐某人自會率領弟子拚死而戰，但有所命，無所不從。唯獨這八大奇毒，敝門是絕對不會交出去的，門主且死了這條心吧。”唐大方冷哼一聲道。

    “哦？唐門主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不必考慮！”

    “唐門主想想看，如今這土城中的眾人，都處於朝不保夕之中，人人惶恐不安，唯恐明日死於非命，一切盡歸塵土，若我此時去和眾人，我有辦法救各位於水火之中，但需要唐門八大奇毒一用，奈何唐門主敝帚自珍，不肯獻出八大奇毒，寧可坐視土城陷落。你想，土城中的眾位英雄將會如何看待唐門主？”血麒麟口中略帶笑意地向唐大方道。

    “這……”

    “你猜，那些人會不會為了得救而對唐門主群起而攻之？”

    “這……”唐大方開始冒汗了。

    “蜀中唐門誠然為百年名門，門中高手輩出，所藏八大奇毒驚豔下，若是平時，自然是沒有人願意輕觸唐門黴頭的，但今時不同往日，唐門主為諸龍聯所迫，狼狽北奔，現在手下弟子還餘下多少人呢？有三十人嗎？

    若是城中人合力對門主及眾弟子大肆攻伐，唐門主可有信心保全自身屹立不倒？”

    “這……”唐大方汗如雨下。

    “所以唐門主明白了嗎？若是你在此拒絕了本座的提議，等待唐門的，必然是被眾人瓜分一空的結果，屆時，你的八大奇毒也無法保全。

    反正在對決諸龍聯的過程中，貴派也是要使用八大奇毒的，誰用不是用呢？獻出八大奇毒，乃是利人利己的好事，本座可以保證將其最大限度地用在明日的對戰中，同時保證不外泄配方，不負唐門主的一番好意，如何？”血麒麟循循善誘道。

    “不……不可能。”盡管被血麒麟一番話得很是動搖，但唐大方還是咬牙拒絕了他的提議：“不論到什時候，我的決定都不會變，八大奇毒是絕對不可能交出來的！若是群虎盟同道執意逼迫，那我唐某人不才，也隻能懷抱配方玉石俱焚，方不負列祖列宗殷勤培養之恩。”

    血麒麟定定地看著唐大方，雙眸中閃爍著慘綠色的火光，沒有話，唐大方汗出如漿，不敢去看血麒麟灼灼的眼神，卻始終不肯吐口。

    僵持良久，血麒麟終於開口：“罷了罷了，既然唐門主如此堅持，本座也不好強求，枉做惡人。”

    唐大方聞言長處一口氣，對著血麒麟勉強笑笑，拱手道：“多謝門主體諒，在下不勝感激，除了八大奇毒，門主但有所求，在下無有不應。”

    雖然一開始，唐大方就過這句話，但顯然一開始隻是虛詞，此時再這句話，卻是唐大方的真心實意了。

    “嗯，那就多謝唐門主了。”血麒麟微微頜首道。

    “應該的，應該的。”唐大方連連擦汗，起身就像要告辭，卻又被血麒麟的話定在了當場。

    “本座聽聞，江湖中有一奇人，名喚司馬藏黎，人送外號巧手工，此人一雙巧手可造下利器，為人稱歎，後與河北沈氏成親，誕下一子，名為司馬導賢，不知唐門主可曾聽聞此人下落？”

    “這……不知門主尋此人意欲何為？”唐大方剛剛鎮靜下來的心神在此慌亂了起來。

    “此事不需唐門主知曉，唐門主隻需告知於我，司馬藏黎的獨子現在何處便可。”血麒麟淡淡道。

    唐大方臉都綠了。他當然知道司馬藏黎和他兒子的事情，而且他敢肯定，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司馬藏黎兒子在哪了。

    但是這件事血麒麟是怎知道的？此事唐門已經暗藏百年，乃是不次於八大奇毒配方的絕密之事，別是旁人，就算是唐門中，也沒幾個人知道。

    難道血麒麟和司馬藏黎那個老家夥有過接觸？

    不可能啊，血麒麟二十年不出江湖，司馬藏黎也是將死之人，兩人八竿子都打不著，何以會勾da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