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檢結束後，林一笑沒有跟著大部隊一起回醫院，而是堂而皇之地站在求真樓前等侯朗。

    求真樓前麵是一片橡樹林，樹蔭濃密，隱藏在林蔭中的夏蟬不知疲倦地嘶鳴著，林一笑靠在最接近路沿石的橡樹上，耳朵上掛著耳機，環在左手臂上的指尖輕點著節奏。

    孫煜是不是真的無辜有待商榷，但顧疏放確實是第一次翻了車。

    想到這，林一笑輕笑了聲：“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啊，下次見麵給她送一雙雨鞋應該是個不錯的禮物。”

    話說回來，有錢人穿的雨鞋得是什規格？

    lv有至尊尊享版巨型logo雨鞋嗎？

    林一笑想到顧疏放那張清清冷冷、不近人情的臉，腳下配著一雙土大款風十足的lv尊享雨鞋，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呢？”侯朗斜睨著她，調侃說，“我尋思著春天不是已經過了嘛，林醫生這棵桃花樹就算延期開也不該延這長時間啊。”

    林一笑輕“嘖”了聲，她和侯朗屬於常年被催婚的苦命人，對於侯朗這一番欠揍的言論，她自行定義為“戰友”缺乏安全感。

    她毫不在意地伸了個懶腰，說：“今天天氣好晴朗，老娘心情好，要是礙著你眼了，這邊建議你把眼睛扣下來吧，正好快高考了，一些私立的眼科醫院應該會搞近視眼手術的折扣活動。”

    “去你的吧！”侯朗一腦門官司地朝她擺了擺手，回頭瞥了眼已經沒有人的體檢室，問，“體檢室都空了，你怎還在這兒，醫院不忙嗎？”

    “交班還早，回家容易被念叨找對象，幹脆在這兒靠會兒時間。”林一笑把耳機拽下來，靈巧地把它纏成了一個繩結，原本膨脹地的耳機變身成了一隻身材細長的“兔子”，乖乖地被林一笑放進了口袋。

    顧疏放的視線追隨著她手中的耳機，十分明目張膽，懶於掩飾。

    林一笑抬眸便對上了顧疏放冷冽的眼神，不由得微頓，淺笑問：“顧小姐你…沒見過這種耳機嗎？”

    “見過，”顧疏放移開視線，定定地望著她，說，“但沒見過像林醫生這會纏線式耳機的人，你經常用這種耳機？”

    或許是做賊心虛，林一笑揣在口袋的手不自覺攥緊，但表麵還是波瀾不驚地回道：“不算經常，高中的時候英語不好，被我媽逼著每天用mp3練聽力，我聽煩了就三天兩頭地霍霍耳機，後來知道學習的重要性了，就琢磨出來了這個獨門纏法，不容易壞。”

    侯朗瞥了眼她手的耳機，附和說：“你還這纏耳機啊，早就和你說了買個藍牙就行，省著你三天一小換五天一大換的，費錢還費時間，你都快成兩元店vip用戶了吧。”

    “耳機這種消耗品本來就沒有必要買貴的，”林一笑把耳機收了起來，大言不慚地繼續說，“兩塊錢的耳機和兩百塊錢的耳機，本質上都是為了聽歌追劇打發時間，兩百塊的壞了我會心疼好幾天，兩塊錢的壞了還夠不到我心疼的閾值。”

    “你怎都有理，”侯朗放棄和她詭辯，看了眼時間，“急診科這兩天這閑嗎？”

    “怎可能呢，”林一笑一步三晃蕩地走向侯朗，最後在顧疏放麵前幾步遠的位置站定，莞爾說，“我就是為了不那忙，才來這兒積極地幫助祖國花朵茁壯成長。”

    參與學生體檢的人員，可以帶薪休半天假，這算是這個累死累活的職業為數不多的“福利”了。

    這很符合林一笑懶散不正經的性子。理由天衣無縫。

    顧疏放垂眸，緘默地站在台階上，表情一如既往，林一笑不禁恍惚：她是不是想多了。

    林一笑沒有再糾結顧疏放，轉頭問侯朗說：“你們今晚上還要加班？”

    “嗯，”侯朗點了點頭，“孫煜這邊咬死不承認，雖說這一幢樓上有三分之二的學生是要走出國門追求藝術的才子佳人，但這兒總歸是高中，我們在這兒學生們容易受影響。”

    “辛苦警察叔叔們了，”林一笑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侯朗的肩膀，順勢提到，“工作也得吃飯吧，咱們也好久沒聚了，‘老地方’走起？”

    “不…”侯朗剛想拒絕，一直沉默著的顧疏放，不輕不重地說了四個字：“我也餓了。”

    林一笑眉毛微挑，凝望著顧疏放。

    顧疏放坦然地接受她的審視，一如當時在咖啡館。

    “老地方是那個燒烤店嗎？”顧疏放偏頭問侯朗。

    侯朗點了點頭，對林一笑說：“別去老地方了，你去了也是和蘑菇雞肉拚命，簡直是浪費炭，吃火鍋吧。”

    “都行。”林一笑對於吃的沒什追求，餘光瞥見了一旁的顧疏放，這人吃個煎餅果子都能腸胃炎住院，火鍋，她嬌貴的腸胃能消受得了嗎？

    出於職業習慣和人文關懷，林一笑關心地問顧疏放：“顧老師，你呢？”

    “都行。”顧疏放淡淡道。

    林一笑內心忽然升起“大事不妙”四個字。

    下一秒，顧疏放瞥了她一眼，嘴角揚起一抹淺笑，不緊不慢地說：“我腸胃不好，不能吃辣，也不吃海鮮，聞到都會反胃；不吃菌類，因為看著刺眼，但用它提鮮可以；不吃油碟，太膩了；也不吃麻醬，那玩意兒看著像是經過研磨的嘔吐物；醬油、耗油、醋之類的調料從不生吃，最好能熱一下。”

    侯朗和陳堯麵麵相覷，默契地往後退了兩步，把“戰場”讓給了站在台階上的顧疏放，和站在平地上的林一笑。

    顧疏放這番話明顯是在招惹林一笑不痛快——誰家吃火鍋和她這多的臭毛病，早被老板兩鞋底抽出去了。

    事實證明，顧疏放很會氣人。

    “顧疏放，你長這大，真的沒有被人打過嗎？”

    “這個問題你問過我了，”顧疏放毫不在意這句話是林一笑從牙縫擠出來的，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沒有，比我有錢的沒我能打，比我能打的還沒出生。”

    林一笑被這中二的言論氣笑了：“行，你說這一長串不就是不想吃火鍋嘛，正好，我也想吃點家常的，健康美味，”林一笑站上台階，顧疏放從俯視變成了微微仰視，“開車來的吧，鑰匙給我。”

    “你有駕照？”關於小電驢的回憶恰到好處地浮現，“林醫生，我的車和命都還挺貴的。”

    林一笑嗤笑了聲，幹脆利落地給了她一腦瓜崩，另一隻手把口袋的車鑰匙勾了出來。

    顧疏放捂著額頭，滿眼震驚地看著林一笑——這人和流氓有什區別？！

    “走吧，”林一笑不以為然，麵對顧疏放這種滿心彎彎繞的資本主義財主，最好的辦法就是“亂拳打死老師傅”。

    她垂眼看了下手的車鑰匙，輕嗤道：“喲，瑪莎拉蒂啊，顧老板豪氣，前有保時捷、越野suv，後有糞叉子，有錢真好啊，每天換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