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嶽老夫人剛剛醒過來,床邊站著的人的並不是侍女,而是嶽安婉。
“婉兒?你在這做什。”嶽老夫人有些詫異。
嶽安婉勉強扯出來一個微笑:“娘,我來侍奉您。”
“星兒呢?”
“我和他,不輕不重,吵了兩句嘴。”
嶽老夫人笑了笑,心說果然如此。
嶽安婉攙著她起來,為她穿好衣服。侍女已經打好了洗漱的水,洗漱過後,早飯也已經擺在了桌子上。
小狐狸早就被人驚醒,從床邊跑到人腳下竄來竄去,又在桌邊等飯吃。侍女抱起小狐狸到旁邊去,給它喂飯。嶽安婉笑著看向它:“這小東西,整天的吃吃喝喝,沒有煩惱。”
嶽老夫人也笑著看向地上的狐狸:“這話不假。都說做人好,我看,倒不如做一條小狐狸。整天的無憂無慮,有人疼愛。”
“正是。”嶽安婉歎了口氣。
嶽老夫人招呼她坐下:“來也來了,留在我這吃早飯。”
“正有此意。”嶽安婉說著,給嶽老夫人盛粥,仍是看著地上的狐狸,“看見這小家夥,總想起公爹來。”
“是。”嶽老夫人笑著接過她手的粥碗,“說起來他,倒也挺氣人的。我早就說過我怕這些毛茸茸的活物。他不聽,非要養一隻狐狸在身邊,氣得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可是,他除此之外,也沒什別的嗜好。從前,我也不是完美無缺,他也要百般容忍我。這樣一想,一隻小狐狸而已,養了也就養了。”嶽老夫人說著,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想來,夫妻之間也不過如此。總要互相容忍遷就。”
嶽安婉有些哀怨地歎了口氣,說道:“可是。娘。你說,假如夫妻兩個,相互欺騙。”
“無論如何,欺騙總是不對的。可是,如果是為了對方好,騙一騙也不是十惡不赦的罪過。”
嶽安婉默默無言,拿過一隻空碗,又盛了一碗粥,用勺子舀起來,小小地抿了一口,似乎沒胃口的樣子。嶽老夫人看出她臉色很差,眼圈發青,大概是一夜未眠。她舀起粥又嚐了一口,說道:“要不然,把星兒也叫來吧,今早這三鮮豆腐粥不錯。”
“不要。”
嶽老夫人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為什。”
“娘,世人常說,蘭因絮果。開頭美好尚且如此,那如果,開頭已經是錯的,豈不是緣木求魚。”
“你們兩個到底怎個吵法?說出這樣的話來。”嶽老夫人把勺子放進碗,“當年,如果他真對你無情,何必費盡心思娶你回來。難道隻是可憐你?他會有這好心?”
“當時,或許他出於一時的喜歡。天長日久,吵吵鬧鬧,消磨耐心。慢慢也就厭倦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兩個二十幾年的相處,都可以拋去不顧。星兒到底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如今看他一口一個婉兒,哪像是厭倦的樣子。”
嶽安婉終於忍不住眼眶一紅:“原來,男人,可以這樣騙人嗎。明明沒有半分深情,卻裝得溫柔服帖,實則心時時刻刻想的是另一個人。”
“你說他心有別人?可是……”
“倒也並不是這樣說,隻是。”嶽安婉的勺子木然在粥攪來攪去,粥又是青菜火腿,又是豆腐筍丁,黃色紅色綠色亂糟糟黏糊糊地摻在一起,讓她止不住地覺得惡心,便將勺子向碗一撇,“娘。我隻是突然想到。當年,我不守規矩,和人私奔,汙了娘家的名聲。本該被打死,是嶽二爺垂憐,救我一條賤命,娶我回來,叫我娘家不至於太難看。可是,那時候,他也是年輕氣盛,而且生了重病,可能不久於人世。他想的隻是救我一命,並非長相廝守。我們兩個,卻這樣將錯就錯地到現在。其實,以他的身份,得一個端莊清白的女子做正妻,又有何難。”
“話不是這樣說。”嶽老夫人反駁她,“當年,我和你公爹都不同意娶你進門,那時候就警告他,娶妻回來,是要長相廝守。倘若隻是一時衝動,便耽誤你們兩個。是他親口說喜歡你,你公爹才想了辦法在宗族斡旋,救你出來。即便不提這些。多年相伴,他就算是,不能專情,也絕不能說無情吧。”
嶽安婉聽她口口聲聲向著嶽寧星,心更泛起一陣悲意,再也吃不下麵前的粥,起身行禮之後便匆匆離去。她穿行在後花園,無心觀景,隻快步走著。她一夜未眠,又沒吃東西,此時覺得沒來由的惡心,忍不住幹嘔起來。身邊突然遞過來一盞茶,嶽安婉一抬頭,正是朱櫻。
“多謝。”她接過她手中的茶,漱了漱口。
“嬸嬸臉色這差,身體不適嗎。”朱櫻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該叫大夫來看看。”
“不必麻煩。”嶽安婉搖了搖頭,這才看見自己就在羽竹軒附近。這院門大開,幾個小廝搬了幾棵低低矮矮的小樹進院子。這些小樹綠瑩瑩的,掛著將熟未熟的白色小果子,倒也喜人。
“這是?”嶽安婉好奇地問她。
朱櫻有些不好意思,笑著垂下頭:“野櫻桃樹。鬆雪他覺得這樹開花漂亮,想在院子種幾棵。”
“竟不知是為了櫻花漂亮,還是為了人漂亮呢。”嶽安婉笑著掐了掐她的臉。
朱櫻被說得臉紅:“嬸嬸怎取笑人。”
“哪取笑人。你們,伉儷情深,讓人羨慕。”
“二叔和嬸嬸也是如此,何必羨慕別人呢。”
嶽安婉勉強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快步離去。朱櫻看出她心情低落,想了想,還是緊走兩步要追。卻聽後麵傳來腳步聲,嶽寧星走過來,擺擺手示意她不用管了。朱櫻大概猜出來是他們吵架了,便回羽竹軒門口,遠遠地看熱鬧。
“空穴來風的一個吵架,要人盡皆知?”嶽寧星追上她,語氣不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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