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娘盯著雲柔:“你這句話什意思?”
“你們在吳宮外出了事,就沒想過,吳宮內有梅娘,吳宮外邊接應的是誰嗎?”雲柔收了笑,抬頭回望十三娘,“是人還是琴?”
一陣風吹破烏雲,十三娘後背發涼,脫口而出道:“是人…還是琴?難道不是人控製著琴嗎?”
那把琴到底是什?
十三娘屏息看著雲柔,心口止不住的突突在跳,忽然想起崔玉容和她說過的公羊府的事,她先前以為,是吳宮內的人作祟引琴東歸,可這會…原來不是,是那把琴自己做下的事。十三娘被自己想的嚇到了,呼吸聲不由得加重。
她聽見自己有些顫的聲音響起:“琴和梅娘,是那個人的兩把刀?”
雲柔抬起了頭瞥了十三娘一眼,答非所問:“吳宮一直傳著一句話,叫吃人的骨頭,鬼做的琴。”
自再見到雲柔,她是第一次用這種口吻說話,三月春風吹過,麵含著冬日的凜冽。
十三娘眉心一動,她倒真的想起了一樁事:“梅娘不小心說漏過一句話,”十三娘頓了頓,不禁打了個寒顫:“她說,她在吳宮看骨守琴…”
話隻說到這,剩下的得雲柔自己領會,這骨和琴,有什古怪?還有就是,梅娘替誰看骨守琴?
雲柔心微微一怔,她低頭想了一會,半晌才開口:“那個人拿到琴了,隻要找到屍身,我也不是她的對手。”
十三娘看了雲柔許久,終於問出心底的話:“你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嗎?”
待雲柔抬起頭,十三娘又說話了。
“從前她是怎死的,現在便也可以怎死。”
————
宮道風聲幽咽不絕。
明月喘息聲越發重了,院子橫七豎八倒了二十幾個活屍。她捂著傷口,看著雨水衝刷下的庭院,屋外天光乍現,殿內燈光微弱,十三娘的臉隱在暗處,還不見清醒的跡象。
從院牆外傳來窸窣的腳步聲,和活屍錯雜的聲音不一樣,來的人刻意把步子放慢,一下一下,像索命的黑白無常慢慢扣開了屋門。
明月腦子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明,她明知拋下十三娘走,未必就不會找不到出宮的法子,可一雙腿卻仿佛被灌了鉛,一動不動僵在原地。她偏過頭,看清十三娘微微皺起的眉眼,手指一縮,收了手的彎刀,轉身複看被緩緩推開的院門。
先映入眼簾的是隱隱約約露了半邊的白皙的腳腕,穿的是蒼地未曾見過的雲紋珠履,再往上,是身著一件花紋繁複長袍拖拽在地,是梅娘,宛若神女裝扮的梅娘。
明月倚牆癱坐在地上,她指著梅娘前麵的空地冷笑:“再進一步,這個大殿都會一起塌了。”
她手還有火藥,梅娘明白過來,她對著明月彎眼笑了笑:“你們怕這個,我可不怕。”
明月點了點頭,了然道:“自然如此,可除了她,你還能找到附身的東西嗎?”
梅娘臉色陰青,下一刻就想活剝了明月的皮,她也是此時才發現,明月的一張臉,比從前宮的娘子漂亮太多了,若是一點點沿著臉皮往下剝,看她一邊哀嚎一遍求饒,會不會就不像現在這般嘴硬了?
這樣的臉蛋,被火藥炸開實在是太暴殄天物了,梅娘抬手下壓,示意後邊的活屍停住,她自己微笑著上前,盯著明月的眼睛:“想知道那些活屍怎來的嗎?那個姑娘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吧?”
明月笑了笑:“影子嗎?”
梅娘的鞋尖淌在水,她緩緩退了一步:“你們和從前來吳宮的人都不一樣呢。”
明月抬頭迎上梅娘的目光,眼神冰冷:“知道不一樣還敢來打我的主意?”
聽見明月的話後,梅娘的臉上驀然浮起妖冶的笑,她伸出細長的手指慢慢撫過光潔的麵龐,眸色流轉,眉間攢了鄙夷的光,“那又如何?你們這些人能殺了我,可殺一個,還有下一個,無窮無盡,殺得幹淨嗎?”
她話有話,明月察覺到了。
“你什意思?”
殿內一片死寂,明月臉色發白,忽覺周圍氣息紊亂,連風都似刀刮臉。她連連往後退了幾步,轉身疾步往後退,跌跌撞撞正碰到一根枯枝抵住去路,枯枝在殿內紮地成樹,樹幹伸起,繁花次開。
梅娘在身後小聲的笑,明月狠狠剜她一眼,“你想做什?”
“先看看,你比那個燕姑娘識趣多了。”
話音剛落,明月如雪的手不受控地觸碰到眼前梅樹身上,不過片刻,手突然像被雷電擊中猛的被彈開,很多副畫一幕幕如光影從她腦中疾速閃過。
這樣的庭院,這樣的景色,頭頂一樣的故月,明月意識昏昏沉沉,她幾乎被那些畫麵拉入夢境,像湍急的水流,像永無止境的暗澤,夜風在耳邊吹過,像月色下的湖水起了漣漪。
明月抬眼,一口血自嘴角緩緩往下滴,她半跪在地上,冷冷看著踏月而來的梅娘,梅娘疾速往明月身側飄過來,赤白的足尖離地足有一尺高,仿佛夜風便是她的路。
明月終於恢複意識,她察覺到危險,卻連舉劍相擋的力氣也不願意費,隻冷冷看著近在咫尺的梅娘,風中梅香愈發重了,明月不顧嘴角不斷往外溢出的血漬,嗤笑道:“還沒長大的小貓,已經想殺了養它的老虎啊。”
屋內篝火的最後一點光搖搖晃晃滅了火頭,梅娘哈哈大笑:“我不殺她,她就要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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