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聚集起異國使臣的馬場中,宮人很快將馬匹都牽了過來。
三皇子戚程說的不錯,他那匹馬身姿矯健,鬃毛雪白,四蹄有力,確實是千挑一的好馬。宮人牽過來的那些馬匹同它一比,一下子便顯得普通許多。
看了一眼宮人給戚瑤牽來的連錢驄,戚程挑眉一笑,麵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馬是良馬,可惜到底是遜色幾分。
戚程那再明顯不過的表情自然沒有逃過戚瑤的眼睛,不過她並不在意。
她摸了摸馬首,正欲自宮人手中接過韁繩,忽然瞥到一旁正牽著白馬朝戚愈走過去的太監。
“等等。”
那小太監愣了一下,忙停了步子低眉道:“殿下有何吩咐?”
“這是給二皇弟的馬?”戚瑤目光落在那匹比其他馬矮了一截的白馬上,微微皺起了眉。
牽馬的小太監完全未意識到戚瑤話音輕微的不悅,還以為太子和二皇子如傳聞中一般不對付,於是回答起來沒有半分猶豫,聲音清脆道:“回殿下,是二殿下的。”
這一句話將不少人的目光都引了過來,場中隱約響起幾道嘲笑聲。
馬場邊緣,戚愈垂下的眼眸中有戾意湧起,咬牙的動作使下頜線緊繃起來。他並未抬眼去看那些出聲譏諷的人,腦海中已自然地浮現出那些聲音主人惡俗的嘴臉。
“原是如此。”戚瑤狀似恍然的聲音在這時落入耳中。
仿佛是霜雪覆上本就冷涼的一隅枯地,戚愈心下一寒,指尖不自覺蜷了起來,緊緊嵌入掌心之中。
他真是疏忽,居然輕信了前幾日戚瑤醉後的偽善假象。
正如此想著,卻又聽戚瑤道:“把二皇弟的馬給孤牽過來。”
說著,看向戚愈,“阿愈,我們換換。”
戚瑤的話叫戚愈微微一怔,便是連宮人也摸不清她的意思,“殿、殿下?”
“怎?”戚瑤笑了笑,麵色與語氣卻是冷的,“那匹馬有什特別之處?為何二弟騎得,我就騎不得?”
聞言,馬場中眾人俱是一愣。無論是自作聰明為了討好主子故意為難戚愈的宮人,還是與戚瑤有些交集的皇子大臣們,麵上都閃過一絲驚訝。
太子是出了名的沒有脾氣,如眼下這般陰陽怪氣地說反話幾乎是從未有過的。因而戚瑤這番敲打著實叫眾人一下子繃緊了神經,就仿佛向來溫馴的幼虎忽然露出獠牙,才叫人驚覺幼虎也是猛獸,並非他們想象中的柔弱狸奴。
馬場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戚瑤卻又如往常一般溫和了聲音,“都幹站著做什。”
她自小太監手中牽過白馬韁繩,動作流利颯爽地上了馬,衝戚愈抬了抬下巴,阿愈同我一隊吧?”
戚愈抬眸看向馬上的人,理智告訴他應該說些什,他也一向是個能斂下情緒辦事的聰明人,然而眸中映著那道光彩生動的身影,他隻張了張口,聲音似是凝住了一般,半晌吐不出半個字。
若是換成戚程那般脾性暴躁的人,戚愈這狀態恐怕是要惱人了。不過戚瑤並不在意,一來她不覺得戚愈討厭,反而為他被當作爭權棋子有些心疼。二來,她是真挺喜歡騎馬。
論起武事,戚瑤箭術平平,身法一般,謀略也普通,可馬術卻極好。
一跨上馬背,她整個人都變了氣度。相比平日的溫吞,添了幾分純粹清透的少年氣,多了一絲張揚的神采。
日光下,戚瑤發髻上白玉發簪嵌著的藍琥珀透著令人癡迷的光澤,戚愈有些著魔地將目光定定落在那道飛馳而去的背影上,恍惚間覺得心神一顫。
隻是晃眼的究竟是人還是寶珠,大抵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有什東西在悄悄改變。
他不自覺地想,這個名義上的皇兄,似乎與印象中確有幾分不同。
隻是戚愈不知道的是,並不止他一人有這個念頭。
“太子殿下原來有一身好馬術。”
戚愈正怔神,耳邊忽然響起如是一句話。
他抬眸朝不知何時出現在馬場中的北薑王子看去,見對方將帶著讚歎的目光落在戚瑤身上追逐,不由得皺了皺眉。
“失陪。”隻冷冷丟下這一句,戚愈跨上那匹連錢驄,朝那道白馬上的背影追了過去。
似乎連他自己都未發覺對阿丹洛無端多出的敵意。
阿丹洛一出現,便吸引了大片目光。雖說同為異國使臣,可說到底還是看實力說話,北薑在眾國無疑是僅次於大安的強勢。
見戚愈擺那張冷臉,戚程心底暗暗不屑,心道拂了這北薑人的麵子有他好果子吃。
“他就那樣,王子莫同他一般見識,不過是個狐假虎威、沒人在意的可憐蟲……”
然而出乎意料的,阿丹洛似乎並不生氣,隻若有所思盯著逐漸消失在馬場邊緣的影子,輕輕勾了下唇角,溫聲道:“三殿下說的是。”
話落,便不再理會他,隻朝身邊人道:“挑匹好馬來。”
馬場外是一片極闊的山林,若是緩緩轉上一圈,約莫要花三個時辰。策馬快些,隻需一個時辰。
日光細碎的林下,每隔一小段路,徑邊就束有彩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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