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
屋子沒有開燈,黑漆漆一片,隻有陳英臥室從門縫隙透出一點光,麵傳來一陣劈啪啦的響聲,嘈雜難聽,不知道又在發什瘋。
蔡昱穎忍著小腿的痛,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換下鞋,彼時,額頭已經冒出汗珠,嘴唇泛白,臉色不算好。
小腿的劃傷雖然沒到縫針的地步,但傷口不淺。看來,在愈合前,有的她受了。
傷口在經過剛剛的動作後,被牽扯著發痛,滿身疲累,使得蔡昱穎隻得挪著步子,手先撐上沙發邊沿,摸索著,慢慢在沙發坐下。
“——”
在她坐下後不久,臥室的人聽到動靜,臥室門被猛地推開。
一陣光透出來,穿透黑漆的客廳,照在沙發上。
下一秒,一架輪椅慢慢從麵滑出來,坐在上麵的人逆著光,臉龐被籠罩在黑暗,沉默不語,隻聽得見輪椅壓過地板的輕響,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她朝沙發緩緩滑去,自己逆著光,身處黑暗。連沙發上的蔡昱穎也被擋了光亮,眼看著那道陰影一點點朝她靠近。
“哼,這晚回來。”
“沒死在外邊?”
女人還是熟悉的怨毒口氣。
蔡昱穎一向不願意接她的話,此刻,更是沒有心情。
一隻手撐著沙發座,一隻手握住沙發扶手,忍著起身時小腿上的痛,站起身,拿起包,一瘸一拐的往臥室走。
陳英看見她行動不便的樣子,麵上浮現幸災樂禍之色。
“怎,你的腿也被打斷了?”
“當醫生沒治好人,被人打了吧哈哈哈。”
“為什沒打死你呢?”
她就像是失去戰鬥力,縮在洞穴的一條毒蛇,不能動作,隻能死死盯著獵物,露出自己劇毒的牙齒,吐出殷紅的紅信子。
蔡昱穎知道她也就能這樣了。
走進房間之前,沒回頭,冷聲說出一句。
“我在老家給你找了醫生和護工。”
“後天,會有人來接你。”
說完,蔡昱穎走進房間,關上門,也隔絕了女人發瘋的尖叫和咒罵。
“蔡昱穎!”
“撲街貨-——”
“”
回到房間,蔡昱穎就把房門鎖上了,走進洗手間,準備清理一下身體,洗澡是不可能了,隻能擦擦身子。
門外的陳英不知道罵了多久,應該是累了,最後,推著輪椅回到自己房間,再次重重地關上門。
淩晨一點
熟睡中的蔡昱穎,突然被聲音驚醒,她的臥室門口,好像有什東西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她神經迅速繃緊,剛從床上坐起身,霎時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頭暈得惡心,渾身無力,坐都坐不穩。
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沉重地要命,好像困得隨時要倒過去。與此同時,她開始感覺一陣強烈的不適,肺部有種被泡在藥水的感覺,沉悶,喘不過氣來,想吐。
這是煤氣中毒的症狀!
蔡昱穎強撐不適,腳步虛浮地摸索下床,走到窗邊,想要開窗換氣。
可窗戶早就被人死死釘上了,任憑她怎使勁都打不開。
“砰砰砰——”
雙手在窗戶玻璃上砸得砰砰響,依舊紋絲不動。
蔡昱穎隻得捂住口鼻,拖著軟得像麵條的身體,跌跌撞撞地向門口走去。
沉重的身體,加上小腿的傷口,讓她在快到之際跌下,堪堪把身子摔在門口。
她這下才看見,她房門縫隙下,被強塞進一根煤氣管,源源不斷的煤氣使勁往房間鑽。
蔡昱穎伸出手,想把煤氣管從門縫推出去,可是煤氣管就像被什東西支撐著一樣,她汗都出來了,管子卻依舊紋絲不動。
她背靠著門跌坐在地,一隻手捂住口鼻,一隻手費力去夠門把手,想要開門。
和窗戶一樣,房門也被鎖死,根本打不開。
與此同時,陳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小短命種,今天晚上,你就下去陪你的死鬼老爸吧哈哈哈哈——”
是陳英!
來不及質問這是一位多狠毒的母親,居然想殺死自己的女兒。
門窗被釘死,煤氣管推不出去,蔡昱穎隻能另想辦法。
她在自己受傷的小腿上,重重按下,傷口很快出血,而強烈的痛意也迅速傳給大腦,讓她勉強保持一絲清醒。
費力從地上爬起來,從衣櫃扯出幾件衣服,堵在門縫,阻止煤氣繼續湧入。
可是這樣隻是阻斷了煤氣進入,門窗封死,煤氣散不掉,新鮮空氣進不來,房間宛如一個密閉的毒氣室。
忽而她又想到把窗戶砸破,轉念又覺得不可行,那窗戶玻璃,單靠人力砸開,根本不可行。
再這樣下去,蔡昱穎知道自己很快就會神誌不清,甚至昏迷。
不行,她得出去!
思及,她迷蒙的眼神慢慢變得堅定。
腳步不穩的走到床頭,摸到在充電的手機。
快速按下報警電話。
在撥出之際,她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不知想到了什。
下一秒,報警電話被快速刪除。退出界麵,點進通訊錄,按下那個人的號碼,撥去。
“嘟—嘟-—嘟—”
通話一直待接通。
電話的另一頭,邱剛敖正擦著手中的木倉,動作不緊不慢。桌子上,是發亮震動著的手機,顯示著來電界麵。
桌上的其餘幾人,看著他一直響動的手機,互相對視,皆是不語。
半晌,電話還是一直響著,邱剛敖沒接,也沒掛斷。顧自著擦木倉的動作,深邃輪廓,顯得冷漠。
還是阿華走過來,拿起電話,看了眼來電聯係人的名字,遞給他。
“接一下吧。”
阿華是幾人當中,心思比較細膩的一個。
和邱剛敖認識多年,又經曆了這多。不說多了解他,但大抵還是能看懂些。
那位蔡小姐,邱剛敖對人總是有些不同的吧。
明日之後,他們幾人的結局未知,要是這次錯過,恐成遺憾。
手機被遞到麵前,邱剛敖擦木倉的動作一頓,抬頭,看了眼阿華,眸色幽暗。
片刻,把手機接了過去。
“喂。”
“阿敖。”
女人稍顯慌張和虛弱的聲音傳來,邱剛敖不由蹙起眉頭。
“你怎了?”
蔡昱穎聲音變得微弱,遊絲般的話順著手機,傳到邱剛敖耳。
“阿敖,我煤氣中毒了。”
“陳英在門外,要殺我。”
“她”
“砰-——”
女人的話,突然被一道爆炸聲截止。
那聲不小的爆炸聲響,不止邱剛敖聽見了,在場幾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邱剛敖猛地站起身,臉色黑沉如墨。
“喂,喂?!”
“昱穎,蔡昱穎!”
“蔡昱穎!”
“”
電話那頭,再沒有女人的聲音傳來。
此刻,蔡昱穎已經被這聲爆破波及,震昏在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手機被摔落在身側,屏幕發亮,通話時間飛快流逝。
“”
聽不到回答,剛剛的那聲爆炸,倒讓一向冷靜的邱剛敖,罕見地出現慌張之色。
來不及多想,握緊手機,他大步跑出倉庫,背影倉惶。
身後的阿華幾人,見狀,也迅速追了上去。
鼻尖有火焰燃燒,摻雜著難聞的煤氣味道。巨大的爆炸炸開了原本緊鎖的門,源源不斷的黑色濃煙從客廳襲來,緋紅色的火光映在昏迷的蔡昱穎臉上,溫度逐漸變得熾熱。
屋的氧氣越來越稀薄,要是再醒不來,不是中毒窒息,也會被這熊熊的火焰燒死。
“咳咳咳咳咳-——”
所幸,蔡昱穎被濃煙嗆醒。
腦子像是被沉了一塊鐵,劇痛無比,模糊的視線,觸眼所及,客廳已經被烈烈火焰吞噬,到處濃煙滾滾。
“咳咳咳-——”
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步履蹣跚地衝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浸濕毛巾,捂著口鼻,不至於因為呼吸進過量的有毒氣體,提前倒在火海當中。
緊接著,扯下一塊浴巾,打濕披在身上。
蔡昱穎舉步維艱,避著那些起火的家具,一步一步往外走。
客廳儼然變成了火焰的海洋,沙發燃燒出的火,躥起丈高,宛如要吃人狀。其中,燒得最厲害的,當屬她的臥室門口,還倒著一罐正冒著火的煤氣罐。
火場,陳英的身影卻不見。
想來她是先把煤氣管鑽進蔡昱穎的房間,等到她認為人差不多昏死時,再一舉引燃了煤氣罐,才引起了一聲巨大的爆炸。
燃燒的煤氣罐有再次爆炸的風險,蔡昱穎隻得先把身上打濕的浴巾扔過去,撲熄火焰。
卻沒注意到,身後有道閃著寒光的刀影慢慢逼近。
隨著她撲滅火焰的動作,那把鋒利的刀高高舉起,狠狠砍下。
“去死吧!”
蔡昱穎感覺到危險,忙往旁邊一躲,那把刀砍空,又猛地轉向,再次淩厲揮來。
陳英雙手握刀,猙獰的臉上,全是瘋狂之色。
“你去死!”
“咚--”
牆邊的落地燈被砍倒,摔了一地碎片。
蔡昱穎因為先前呼入大量煤氣,渾身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了,隻能不停閃躲著她的攻擊。
陳英也不知是怎,平常身體不好的一個人,此刻卻像打了激素一樣。動作又猛又狠,癲狂模樣,變態至極。
稍一不察,蔡昱穎不知被什絆倒在地,身後的陳英舉著菜刀追過來,笑得人陰毒。
“怎不跑了”
“再跑啊,哈哈哈哈——”
蔡昱穎渾身發軟,連站起都困難,咬著牙,掙紮著不停後退,直到後背抵住牆,退無可退,隻能用戒備的眼神緊緊盯著人。
“今天,我就讓你下去,見你的死鬼老爸!”
陳英已經完全不像個正常人了,她坐在輪椅上,背著燃燒的火焰,火光微微吹動她花白的發絲淩亂,眼神怨毒,猙獰無比,駭惡恐怖,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生生要撕下人一塊血肉。
“為什?”
麵臨被親生母親殺死之前,蔡昱穎這樣問道,她對上女人的眼睛。
“你就這恨我嗎?”
明明是生下她的人,對於自己親生女兒,陳英就這恨到要讓她去死的地步嗎?
陳英瞪大血紅的眼,咬牙切齒。
“我一看見你,就想起你那個死鬼老爹,你簡直和他一模一樣啊。”
“你們都一樣討人嫌!”
“他都死了,你怎還活了這久啊?”
“你早該下去陪他啊!”
蔡昱穎手撐著開始燒燙的地板,慢慢坐直,微仰著頭,眸中的晶瑩閃爍,不知是被火熏得還是如何。
她看著輪椅上的人,即使早已知道答案,心中還是說不出的悲愴。
“既然這恨我,為什當初要把我生下來?”
“哈哈哈哈,”陳英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笑得張狂無比。
“你以為我想生下你啊,早在發現懷了你的時候,我就想去打掉你。”
“是你那個死鬼老爸不肯,說什都要讓我生下你。”
說到這兒,她居高臨下,惡狠狠地看著蔡昱穎。
“你果然是個孽種,一生下來就害得我和那個短命鬼一直吵架。”
“後來好不容易短命鬼死了,我改嫁都得帶著你這個小孽種啊。”
“你就是個災星!”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再離婚的!都是你害得我拿不到兒子的撫養權!都是你害得我雙腿被人打斷!都是你害得我得了病!”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今天,你就陪著我一起去死!”
隨著一聲話落,陳英猛地撲起身子,舉刀砍來。
蔡昱穎忙翻身一躲,刀就狠狠砍進她背後的牆壁。
陳英從輪椅上摔下來,雙腿殘疾的她並不能行走,隻能拔出刀,在地上爬行。
饒是如此,蔡昱穎也不見得比她好的上多少,全身無力,意識模糊的她,根本沒辦法站起來跑,隻能艱難挪動身子,不停退步。
一時之間,竟然連殘疾的陳英也比不過。
“你去死!”
眼看著,陳英手中的刀再次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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