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廢棄的木材倉庫,麵四處堆積著蒙灰不用的木材。暖黃色的燈光照耀下,讓人看清楚麵,也放著一些簡單的家具和一些健身器材。
看起來,是一直有人的生活痕跡地。
蔡昱穎不願意回家,讓她住酒店也不肯。
邱剛敖拿她沒辦法,本想把人帶回他的家去,但那房子常年沒住人了。而且,今晚上他也有事要和阿華他們商量,就隻能先把人帶到這了。
把女人放在他平時休息的床上,邱剛敖蹲下身,看了下她小腿上的傷口。白色的紗布下,總算沒有血跡滲出。
抬起頭,看見女人好奇打量四周的樣子,說道。
“你在這坐一會兒,我聊完事帶你回去。”
“累了就先睡。”
聞言,蔡昱穎乖乖點頭,一副乖順聽話的模樣。
見此,邱剛敖嘴角微勾,扯出點笑意,很淺。
心中,有一種莫名的輕鬆。
他也沒懂。
或許是,蔡昱穎在真正了解他過後,仍然堅定不移選擇他的高興吧。
邱剛敖陪了她一會兒就出去了,應該是阿華他們過來了,幾人在商量事情。
聲音隱隱約約地從外麵傳來。
蔡昱穎仔細地打量著倉庫四周,她坐的這張床,空間是被單獨隔開地,算是一個臥室。應該是邱剛敖平時休息的地方,旁邊還有一個淋浴間。
各項生活設施,其實很齊全,看來邱剛敖平時經常在這。
上輩子,不對,是上上輩子了,她從來不知道邱剛敖還有這一個地方。
邱剛敖幾人在外麵,她進來的時候看見那擺著一張長桌,他們應該就是在那談事吧。
應該是在聊明天怎搶銀行的事情吧,蔡昱穎想,她還是得想個辦法阻止幾人明天的行動。
“阿荃,明天的行動,你首先控製保安室。”
“是。”
長桌上,擺著不少木倉支零件和子彈。幾人坐在桌邊,一邊動作熟練的組裝著木倉,一邊聽著明天的計劃。
邱剛敖眸色淩厲,談及明天的事情,臉上的刀疤顯出幾許淡淡的戾氣和陰鬱。但語氣沉著,鎮定,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明天的行動。
“阿華爆珠,和我一起進去,先把霍兆堂綁到儲錢倉庫去。”
“拿了錢,就從海上出境。”
“是。”
爆珠應了一聲,同時正擦拭著手中的木倉身。
木倉的影子在燈光下晃動著,忽然露出他眉間猙獰的舊傷疤,增添了幾分狠意。
一旁的阿華,正把子彈裝進木倉膛。安裝好之後,看了眼邱剛敖,躊躇著說道。
“敖哥,這票幹完,你有什打算?”
因為明天的事情,他們四個把所有家人都送出了香港避風頭。
但是,明天的事情誰也說不好,也不知道幾人是生是死。
阿華這問,也隻是為了有個好奔頭罷了。
話一出,爆珠和阿荃對視一眼,紛紛看向邱剛敖,想知道他有什打算。
出獄的這大半年,他們至少還有家人可以掛念。但是,自邱剛敖的那個未婚妻死了之後,也沒看見他身邊有個什人。
邱剛敖,才真正算是個孤家寡人了。
阿荃忽然想到,之前在墓園見過的那個女人。聽公子說人喜歡邱剛敖,他想了想,問道。
“敖哥,那個蔡小姐,要送她離開香港嗎?”
此時,蔡昱穎正憑著一隻腳蹦躂著,身殘誌堅地,悄悄跳到一堆木材後麵。小心翼翼地冒出一個腦袋,偷聽幾人談話。
隻是隔得有些遠,他們談話的聲音也不大,不知道幾人在說什。
但看見他們桌上擺的木倉,蔡昱穎就知道幾人仍然和之前一樣,會去搶劫銀行。
心快速思考著對策,視線不由自主落到倉庫的一角。
那是個供桌,上麵燃著香蠟。閃爍著燭光,牆壁上,掛著一個男人的黑白遺像,英容猶存,正嘴角上揚的笑著。
若是之前,蔡昱穎看見可能會覺得害怕,但是現在,卻覺得分外懷念。
標哥。
那個喜歡和阿荃鬥嘴的標哥,如今,已經去世三年多了。
那張供桌上,擺著水果糕點,燃著香蠟,顯然都是花了心思的。彰顯著他在邱剛敖幾人心中的重要地位。
盯著那張黑白像,一個不算靠譜的想法,開始在心頭萌生。
蔡昱穎在心中默念一句,標哥對不起。
長桌邊的邱剛敖,聽見阿華的問話,沉默了許久,正欲開口。
“啊-——”
一聲女人的驚叫,忽然從倉庫另一側傳來。
邱剛敖眼神陡然一淩,反應迅速,立馬朝聲源處跑去。
爆珠阿華和阿荃,幾人對視一眼,見狀也跟了過去。
難道是誰闖進來了?
“沛沛。”
邱剛敖跑過來的時候,正看見女人不知怎從床邊走了下來,跌倒在地。失魂落魄,瞪大眼睛,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
看到他的時候,眼淚簌簌地便流下來,哭著喊他。
“阿敖”
邱剛敖蹲下來,攬過她瘦弱的肩,幽冷的目光帶了抹急色,在她身上掃視著。看見她腿上的傷口,白紗布沒有滲血,問道。
“哪摔到了?”
後走過來的阿華幾人,驀地看見平時活動的倉庫,突然出現了個女人,都顯得很驚訝。
這不是,之前在墓園的那個女人嗎?
怎,看樣子現在和邱剛敖關係匪淺啊?
三人互相對視著,眼神中,開始交換信息。
很明顯,都不知道怎回事。
被幾人盯著的蔡昱穎,眼淚仍然不停地掉著,拉著邱剛敖的手,一副受了刺激很害怕的樣子。
事實上,她並不是個演員,眼淚是她剛剛使勁掐自己弄出來。害怕的情緒更是七分演,三分假。
不過,事已至此,在幾人麵前她也隻能硬著頭皮演下去。
“阿敖,”她抓著身旁的邱剛敖,眼角晶瑩的淚水搖搖欲墜,浮現出惶恐無措的表情。
“阿敖,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
一聽這話,爆珠幾人瞬間覺得女人有點小題大做,大驚小怪。
不過,女人接下來的話,卻讓幾人皺緊了眉頭。
蔡昱穎繼續說道:“我夢到了一個叫標哥的人,和我說了很多事,還和我說你們會死,讓我阻止你們明天不要去霍氏銀行。”
“我覺得很奇怪,然後就醒了。”
“我起來想找你,但是看到那邊那個”
說著,她佯裝害怕的指了指那張黑白遺像,怯怯地說道。
“那個人,和我夢麵,那個叫標哥的人一模一樣。”
活落,死一樣的寂靜,連風穿過倉庫的聲音都能聽見。
供桌上的蠟燭,被穿堂風吹得搖晃。紅色的燭光閃爍,映照著那張黑白相片,顯得十分詭異。
蔡昱穎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幾人的臉色,皆是皺眉,沉著臉,情緒不明的模樣。
邱剛敖烏黑色的眉宇緊皺,氣質泛著陰寒的冷意,臉色黑沉,嗓音也冷下來。
“你聽誰說了標哥的事?”
他似乎是以為蔡昱穎聽見了他們準備搶銀行的事,想阻止他們,胡編出來的。
說著,他森寒的眸光從阿華幾人身上掃過,見幾人沒有異常,皆是不解。
心清楚,阿華他們沒和蔡昱穎接觸過,不可能是他們說的。
難道是,死了的公子?
蔡昱穎也猜到他沒有這容易相信,於是,說出在心編好的說辭。
麵上,敬業地裝作後怕的表情,哽咽著說道。
“我沒有聽誰說,都是剛剛夢的那個人告訴我的。”
“阿敖,那個人是不是真地叫標哥?”
邱剛敖沒回她話,蔡昱穎也不需要他回答,繼續演戲道。
“那個人和我說了很多事,他說當年他死了,很後悔沒能顧及到家人,這些年一直很想他的兒子。”
“他還說,他知道你們明天去搶劫霍氏銀行,是想報當年的仇。”
“但是”
“夠了!”
邱剛敖忽然站起身,一聲怒喝,深諳的眼眸,那些原本藏得很深的情緒開始翻湧。
他背著身,沒看地上的女人,放在身側的兩隻手握得很緊,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旁邊的爆珠阿華幾個,也是一副強行壓抑情緒的模樣,眼底的紅血絲很明顯。
提起死去的標哥,邱剛敖和阿荃幾個像是被觸碰到了陳年舊疤。
既痛,也不願意去觸碰。
蔡昱穎知道標哥對於幾人的重要性,以至於,標哥的死,在他們心一直是一道不敢去碰的傷疤。
但是,為了阻止他們,她現在必須說下去。
女人撐著地板,依靠著沒受傷的那條腿,有些艱難地站起來。
看著邱剛敖的背影,她深吸了一口氣,平複情緒,冷靜道。
“阿敖,是真的,我沒有騙你。”
對不起,我正在騙你。
“我夢見標哥和我說了很多你們的事。”
接著,她看向一旁的爆珠幾人,繼續道。
“爆珠,你有一個交往了五年的女朋友,叫琪琪。”
“阿華有一個六歲的女兒,她很可愛,但是最近生病了,需要錢。”
“阿荃的老婆荃嫂開了一家燒臘店,在灣仔,生意很忙,她總念叨著讓你回去幫她。”
這些事情,有些她之前在幾人死後聽說的,有些是那個夢的,是真是假她不清楚。
但是,半真半假的信息,這時才更可信。
隨著蔡昱穎說出這些話,幾人的臉色變了又變。
爆珠皺起眉,語氣不算好的問道。
“你查我們?”
他們的戒心很重,蔡昱穎早就知道。
此刻,意料之中。依著說辭,繼續說道。
“我沒查你們,這些都是標哥和我說的。”
“他說你們明天會去搶劫霍氏銀行,殺霍兆堂,但是拿錢逃走的時候,在彌敦道和警察發生木倉戰”
她把幾人明天的計劃說的清清楚楚,包括搶劫之後,在哪個地點,會遇上什誰,發生什事,全部一清二楚。
那詳細的細節,根本不可能憑空捏造。
一番話下來,幾人對蔡昱穎的警惕消除大半,但仍然保持懷疑的態度。
標哥托夢這件事,過於迷信。
但是女人說的話,卻真地就像是可能發生的模樣。
也隻有蔡昱穎才知道,她之所以那清楚,是因為她不久前才親身經曆過。
“敖哥”
聽了這話,阿華幾人忽然有點拿不定主意了。走到邱剛敖身邊,詢問他的意見。
邱剛敖轉過身,看向眼眸明亮的女人,再次問她。
“真是夢標哥和你說的?”
蔡昱穎點點頭,一雙清亮的杏眸,看起來分外真誠。
“嗯。”
她知道邱剛敖沒這容易相信,他的心思一向重。就算真有托夢這件事,他也不太可能因為這件事改變複仇計劃。
但是,她之所以選擇托夢這個說辭,在幾人麵前說出來。是想阿華幾人對明天的計劃,有遲疑,有顧忌。
不知道夢的那些事能不能當真,但是,如今看見熟悉的阿華阿荃幾人。蔡昱穎下意識的,把夢和他們相處的經曆帶入過來。
每一個人的性格,在乎的東西,她都很清楚。
事實看來,她的決定是正確的,阿華他們遲疑了。隻要遲疑了,明天的計劃就有取消的可能。
於是,她又開始逐個擊破,攻破幾人的心理防線。
“爆珠,琪琪很愛你,聽說好像有和你結婚的打算了是嗎?”
“阿華,蓓蓓真地很可愛,標哥說一定會保佑小朋友,讓她平安無事的。”
“阿荃,荃嫂的燒臘店那忙,是不是很久沒回娘家看看伯父伯母啊。標哥說讓你記得陪她回去看看啊,荃嫂嘴硬心軟,其實很想回去看看的。”
“標哥說他很惦記你們,不想你們明天做了傻事,讓家人擔心啊。”
每一句話,都戳在他各自在乎的點上,幾人果然猶豫了。
爆珠率先躊躇著開口。
“敖哥,明天的事”
聞言,邱剛敖淩厲的眼神掃過來,爆珠有些羞愧的低下頭。
再看旁邊的阿華和阿荃兩個,臉上都有明顯的遲疑之色。
蔡昱穎知道剛剛的話奏效了,幾人心中還有羈絆,家人就是他們放心不下的。
這個方法還是有效的,托夢隻是表麵說辭,她真正目地是想把幾人的擔憂和顧忌勾出來。
他們本來心中已經做好了決絕,但是真正將慘烈的後果擺在幾人麵前,他們會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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