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教你用木倉的?”
午夜夢回,想起邱剛敖的這句質問,一行清淚順著女人的臉頰滑落,冰涼得很。
黑暗的房間,靜得似乎隻能聽見她的呼吸聲。夾雜悲傷的嗚咽,在房間壓抑著。
片刻,終是沒忍住哭出了聲,低低地啜泣著,被窩的纖薄身影輕輕顫抖著。
清冷的月光悄悄探進來,孤寂,涼薄。
自從美暉大廈的那件事發生後,蔡昱穎已經好幾天沒見過邱剛敖了。
也是,邱剛敖認為自己騙了他,肯定不願意再看見她的。
想起那天,邱剛敖怒火衝天,猩紅的眼眸交織著陰戾與殺意,恨不得直接殺了她。
最後,還是別過頭。
額間的青筋暴起,牙關收緊,棱角分明的下頜繃成一條線。陰鷙狠厲的眉眼,強壓著情緒,冷聲道。
“滾!”
她是不是也該慶幸,邱剛敖沒直接殺了自己。
蔡昱穎笑了下,意味嘲諷,夾雜著幾許苦澀。
邱剛敖一直沒回來,那套原本屬於他的房子,最後,隻剩下蔡昱穎一個人每天進出。空蕩蕩地,沒幾分人氣。
記憶中,原本的軌跡被破壞。
公子出境,馬交榮沒被殺,出現一夥匪徒搶劫了泛亞銀行。在原本的死亡時間,邱剛敖他們還沒有去搶劫霍氏銀行
這一次,蔡昱穎終於在重複,平安度過了記憶中恐怖的那一天。
自現在開始,已經超出了原本的時間線,是新的展開了。
後麵的日子,全部都是未知的,蔡昱穎也不知道會發生什。
並且,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走出了重複。
“蔡醫生,蔡醫生?”
耳旁,傳來一道清亮的男聲。
蔡昱穎才霎時回神,看見病床上的鄭小峰。清俊的臉龐,眉尖若蹙,目露關切地看著自己。
“蔡醫生,是沒休息好嗎?”
女人臉色有點蒼白,即使用妝粉遮了一層,看不見眼底的青黑。但是,疲倦會從那雙清瑩的眼眸中跑出來,唇色微微泛白,看起來顏色憔悴了好幾分。
就像是一株嫣紅的薔薇,被水淋濕,失了幾分顏色,花瓣邊緣微微泛白,神色懨懨地。
蔡昱穎扯扯嘴角,勾出一個笑容,看起來有點勉強,眉間的倦色藏不住。
“沒有,最近的事情比較多,所以精神不太好。”
聞言,鄭小峰點點頭。
接著,又小心朝病房外看了一眼。
眉眼調皮,古靈精怪地,露出幾分少年氣的靈動色彩。
“蔡醫生要不你在我這偷偷懶,休息一會兒吧。”
“我幫你看著外麵的人。”
鄭小峰是單獨病房,隻有一張床。說著,就要給蔡昱穎騰地方,抱著自己打了石膏的腿,想要往床下挪。
看那行動不便的樣子,蔡昱穎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扶住人。
“你小心。”
“我不休息,再說了,我還在上班呢。”
聽此,鄭小峰朝她眨巴眨巴眼,有點像青春校園的那種調皮男生。壓低聲音,一邊用明亮的眼睛小心注意著病房外的狀況,一邊湊近人悄咪咪說道。
“你放心,我給你放風。有人來了,我就叫醒你。”
這幾天住院下來,蔡昱穎和鄭小峰也算熟了。
她算看出來了,這人雖然是個警察,但骨子還是性子調皮的大男孩兒。偶爾調皮搗蛋地,倒是可愛。
看著他活潑的樣子,蔡昱穎鬱悶的情緒散去些,露出清淺的笑意。
“行了,你自己還是個病人呢,我哪能占你便宜啊。”
女人的笑容比之前真摯燦爛了幾分,笑靨如花,失去的顏色重回,豔麗明媚。
眉眼盈盈,清清亮亮。漂亮得好像是他之前在街頭花店,見過的一株玫瑰花。
在陽光的照耀下,舒張開鮮豔的花瓣。濃鬱的紅,隨風著輕輕晃動,搖曳生姿,芳香馥鬱。
這美既嬌豔又耀眼,一霎時,鄭小峰的臉頰悄悄爬上一抹紅,眸色不自然從女人身上挪開。微微垂下頭,像是有點不好意思。
說話也有點磕巴了,音量不自覺降低。
“其其實,如果是你,我是挺願意被占便宜的”
他說得小聲,蔡昱穎沒聽清,又問了句。
“什?”
“沒,沒什。”
他又像是急於否認什,清俊帥氣的臉龐,眉目俊逸,唇紅齒白,很像是青蔥歲月的那個男孩。偶爾調皮,但顏色鮮活,會讓人一直記憶深刻。
此刻,原本的調皮不見了,倒是生出幾分害羞的意思,脖子染上一抹粉色。
蔡昱穎還有事,說了幾句話,便要出去了。
“我要去其他病房看看,晚些再來看你。”
“好。”
鄭小峰乖乖點頭,一雙清眸亮晶晶地,有點像一隻可愛的小白狗。
“蔡醫生晚時候見。”
“好。”
蔡昱穎笑了下,出門之際,又碰上來探病的陳國榮。
隨即,禮貌地點點頭,和人錯身而過。
陳國榮走過來,把手拎著的飯盒放到床邊櫃上。
餘光見病床上的人,還念念不忘地看著門口的方向。看那模樣,真是恨不得跟出去多看幾眼,一副沒出息的樣子。
就著拿出來的湯匙,往鄭小峰的腦袋上一敲。
“還看?”
“人都走了。”
“哇,”鄭小峰捂著頭,痛得五官扭曲,誇張的直接摔在床上。
“大哥你輕點好不好啊。”
從保溫桶倒出湯,放進剛剛敲人的湯匙。陳國榮在床邊坐下,沒好氣地把湯遞給人。
“我說你這個臭小子,怎一直賴在醫院呢。”
“搞半天,是看上人家醫生了是吧?”
鄭小峰接過湯,一隻手仍然在揉腦袋,皺眉苦臉,看出幾分委屈的可憐。
聞言,又咋呼地反駁道。
“大哥,我是骨折啊,哪好得那快啊?”
說著,指著自己被包成粽子的右腿,理直氣壯。
“嘁。”
陳國榮滿不在乎地一揮手。
“我當警察年輕的時候,斷了條腿,都要爬起來繼續抓賊啊。”
喝了一口湯,鄭小峰被燙得齜牙咧嘴,用手瘋狂扇著自己的舌頭。
聽見這話,亦是沒好氣道。
“行行行,你老人家厲害。”
“泛亞銀行的那夥匪徒抓到了嗎?”
說到這件事,陳國榮皺眉,露出了幾分凝重。
“還沒有太多線索。”
見此,鄭小峰當即來了精神,雀躍道。
“你看吧,沒我不行吧你。”
“我跟你說,等我出院了,一定親手抓到那幫匪徒。”
見此,看他一副瑟的樣子,陳國榮直接拍在他沒受傷的左腿上,‘啪’的一聲。
“我看你啊,是見了漂亮醫生,舍不得出院了吧。”
“”
從鄭小峰的病房出來後,進電梯,上一樓,蔡昱穎又來到了兒科的住院部。
站在病房門口的小窗外,看見麵的病床上,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正和她的媽媽說著話,笑容天真。
“媽媽,醫生說,後麵做了手術,我就能好了對不對?”
孩子媽媽笑著點頭,愛憐地眼神看著自己的女兒,淚光閃閃。
“對,做了手術就能好了。”
終於,她的女兒可以做手術了,太好了。
“”
見此,蔡昱穎也露出了一抹笑。
轉身,看著兒科的周醫生,微微頷首,感謝道。
“麻煩周醫生費心了。”
兒科的周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眼神總是慈愛的。喜歡小朋友,醫術也十分高超。
聞言,笑道。
“蔡醫生客氣了,這個小朋友自己也很樂觀。相信手術後,一定會有個健康的身體。”
蔡昱穎點點頭,問道。
“她的手術,大概什時候能做呢?”
“目前安排在四天後。”
側首,又看了眼病房活潑的小姑娘,蔡昱穎也被她樂觀的情緒感染了,嘴角噙笑。
轉過頭,看著周醫生,頷首道謝。
“麻煩周醫生了,手術費用麻煩您轉到我這邊來。”
“要是病人家屬問起,就說是醫院慈善項目負責的就可以了。”
周醫生含笑點頭,眉目慈善,沒有過多詢問原因。
短暫聊過幾句之後,和人告別,蔡昱穎準備回自己的辦公室。
“阿華?”
一轉身,剛好碰上一個熟人。
醫院的走廊上,潔白的牆壁,光線明亮。
住院部並不吵鬧,很安靜。
蔡昱穎和阿華各自坐在走廊兩側,對麵而視,均是沉默著。
阿華俯下身,兩腿分開,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眉眼沉凝。
想到剛剛看見的那一幕,他躊躇著開口。
“我女兒的手術,是你安排的?”
已經被人看見了,蔡昱穎也不隱瞞了。
“是。”
在那次見過香煙之後,她便托人讓阿華生病的女兒入院,安排治療。
聽到女人的回答後,阿華輕輕點頭,續問道。
“為什?”
事實上,他對於蔡昱穎並沒有太多的印象。
記憶中,他隻知道蔡昱穎似乎是和邱剛敖在一起。前段時間,才剛剛和邱剛敖鬧翻了。
他想不通,蔡昱穎為什會幫自己。
畢竟,他們並不熟。
而蔡昱穎會幫阿華的原因也非常簡單,在之前的重生中,她聽邱剛敖說了幾人麵臨的困境。
她不想阿華幾人再因為這些不得已,踏上原本的不歸路。
當然,這些話,目前不適合說。
對此,她也隻是笑笑。笑容很淺,好似雲淡風輕。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她和邱剛敖在一起過,所以和他們是朋友?
但是,她不是和邱剛敖分開了嗎?
阿華抬起眼,看著對麵的女人,觸及到她真誠的眼神,清澈透明。
一霎時,心中的不解和疑惑,似乎也並不是特別重要。
有些事,並不是一定要問出結果。
“謝謝你。”
他這樣說,語氣中的真誠和道謝,滿滿當當。
其實,在邱剛敖的這群兄弟當中。阿華是心思最細膩的一個,心中有計量,聰明人不會多問。
蔡昱穎也算是了解他們吧,點點頭,聲音清倦溫和。
“阿華,可以的話,之後做決定,多想一想孩子。”
“你就是他們的全部。”
“家人,比什都要重要。”
話語飽含深意,貌似勸誡的話,似乎都有意所指。
阿華看著對麵的女人,總覺得她或許知道了什東西,但是他沒能看透。
他驀然想起美暉大廈的那件事,蔡昱穎是怎知道他們會過去的,邱剛敖不可能告訴她。
可是她偏偏準確出現在那。
那天,蔡昱穎借口有警察拉著邱剛敖走,看起來好像是在維護邱剛敖幾人。
可是阿華卻隱隱覺得,她是不想他們殺人,所以才拉著邱剛敖走。
所以那天,她其實是救了馬交榮幾人。
不過,這也隻是阿華的猜測。
對麵的女人穿著一身白大褂,靜靜坐在那,燈光投下,襯得氣質溫潤聖潔。嘴角有淺淺的笑意,嫻靜溫柔,猶如青空中的月,皎潔明亮,瑰麗生姿。
可是,她身上好像籠罩著一層霧。朦朦朧朧,讓人看不清,也猜不明,分外神秘。
阿華沒多問,也沒去探尋她的秘密。
站起身,朝蔡昱穎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你。”
為他的女兒,阿華這一行禮,分外真誠。
在進入病房之前,注意到女人仍然坐在椅上,清清冷冷,略顯孤寂。
握住門把的手緊了緊,阿華第一次鬆了口,沒守住秘密。
“敖哥,對你是有感情的。”
如果邱剛敖當真一點都不在乎蔡昱穎的話,美暉大廈那次,就會直接殺了她。
但那次,邱剛敖隻是讓蔡昱穎走,阿華他們其實都很意外。
可能,邱剛敖自己也沒意識到,他對蔡昱穎動了感情吧。
“噠——”
病房的門,打開又被合上。
走廊,隻剩下蔡昱穎一個人。
耳旁,阿華的話似乎還在回響。
女人低下頭,苦笑一聲。
或許吧。
泛亞銀行的案子,轟動了整個香港,警察廳忙得不可開交。
蔡昱穎沒想到張崇邦會在這混亂的時候,來找到她。
一個星期沒見,向來以工作為重的男人。麵露倦色,風塵仆仆,似乎很憔悴。
他坐下後,蔡昱穎看見他一直沉著臉,麵容微肅。眉眼間的凝重,濃得散不開。
“蔡小姐。”
說著,他似乎想扯出一抹笑,發現很難。
見此,蔡昱穎知道,他應該是把當年的那件案子查清楚了。
不然,表情不會這難看。
那件案子好幾年了,查起來其實沒那容易。
蔡昱穎知道全部,但卻不能插手。隻能尋求香煙的幫助,讓他時不時露出一點‘馬腳’。
張崇邦才查到了司徒傑的身上,如今,該是什都清楚了。
還是那間熟悉的咖啡店,張崇邦卻沒之前的正義凜然。眉目間,染上一抹沉暗的頹色。
“蔡小姐是知道,案子背後地真相的?”
試探的口氣,和之前一樣。
蔡昱穎也如之前般,把話頭輕輕踢回去。
“張sir是查到了什嗎?”
對麵的男人似乎老了幾歲一般,鬢間生出幾根白發。聞言,隻是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查到了。”
他摩挲著手的杯子,像是嘲諷和感歎。
“難以置信。”
沒想到,阿敖當初真地受了司徒傑的教唆和威脅,才對可樂逼供,下狠手。導致了這一切的悲劇。
真相往往是殘忍的,□□血淋。
人心更是醜陋,不可直視。
見張崇邦像是被打擊到了的樣子,蔡昱穎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打量了一圈,放下咖啡杯。
還是勸了一句,“其實事件曲折,背後的彎道黑暗,人總容易被騙過去的。”
聽此,張崇邦沒說話,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大口。
沒加糖沒加奶的拿鐵,苦得要命,他下意識皺眉。
醇厚濃烈的苦澀,在口腔蔓延,也好像落進了心。苦悶無比,卻無法訴說。
這些天,張崇邦老是會想起,當年在法庭上,他說了那一句‘有’之後,阿敖看他的眼神。不可置信,絕望,痛苦
那道眼神就像一根刺,一直紮在他心,拔不出來。
沒想到,背後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原來,他當年確有苦衷啊。
“張sir,接下來打算怎做?”
女人輕柔的話語響起。
抬起眼,發現那雙清澈的眼睛一直看著他,似乎能看透所有。
張崇邦抿唇,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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