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淩元一身輕鬆地起床,發現自己身上一件合適的衣衫也無,陽光灑進房間,瞧著這家徒四壁的模樣,他倒沒覺得昨晚進來時是這般模樣,此時盡收眼底的,真是一間什都沒的屋子。
牆角根兒有用一根繩子遷撘而成的簡易衣架,上頭還有兩三件女孩的衣裳,是秦楚楚姐們倆的貼身之物,都有些發黃了。
秦芝芝的小腦袋從門縫擠了進來,她瞅了一眼便又縮了回去,趕忙去跟廚房忙活著煮早點的姐姐打報告。
姐姐秦楚楚得到妹妹貼耳的密報後,便拴著娘親留下來的圍裙,將正食下鍋,然而那件本來很大的一條圍裙,讓秦楚楚折了兩下,反倒很合身了。
門前的秦楚楚擦了擦手,很有禮貌地敲了敲門,朝頭問道:“大哥,妹妹說你醒來了,是嗎?”
房間的淩元身上隻有一條昨晚的桌布蓋著,他也想起床來,便應聲道:“是的,我起了,不過沒有一件合身的衣裳,你家有嗎?”
門外的秦楚楚想了想,略有抱歉道:“我爹的一些衣裳倒是還有,不過不知道大哥你敢不敢穿。”
淩元一語驚醒夢中人:“你爹應該感謝我,趕緊拿來吧,也沒什敢不敢的。”
此話一出,甚是合理,秦楚楚姐們倆都是為大哥所救,就算爹要怪罪,泉下有知的娘親肯定也不答應,就算娘親左右不了爹的脾氣,那爹也肯定打不過大哥。
秦楚楚臉上略有笑意,去了房間拿了一套衣裳來,是她爹以前都不舍得穿的褂子,是娘親親手為爹縫製的,所以爹寶貝得很。
當淩元穿著褂子出現在她們眼前時,姐妹倆真以為自己是遇見了自己爹做夢都想成為的樣子、
進士。
秦楚楚笑著跟妹妹問道:“是不是很像以前私塾的曹夫子啊?”
妹妹點點頭,道:“大哥的身段要比曹夫子高很多誒。”
姐姐看的是感覺,妹妹看的是真實,倆者息息相關。
淩元則說道:“待會兒我們吃過早點,就去買些香燭紙錢,帶到衙門的那個叫停香房的吧,去燒給你們爹。”
姐們倆點頭,姐姐說道:“大哥你先坐著等一會兒,豬肉粉條馬上就好。”
秦楚楚的這道菜是跟娘親學的,後來娘親走了,這個道菜便沒吃過了,很多時候都是要不到錢,怕被爹罵她跟妹妹不爭氣,秦楚楚跟妹妹就隻能吃清水煮麵條,不敢太花錢,也沒有錢可花。
不過這樣的一道肉菜在此時吃來,不僅僅是回憶。
配菜當然也有很多,剛剛擺上盤的燒鴨是她拿著大哥給的錢買的,雖然父親走了,但秦楚楚還是想要買來吃,她跟妹妹都兩年沒吃過了,每次路過別家攤主,咽口水的樣子現在想來,秦楚楚都覺著自己很狼狽。
鴨腿讓秦楚楚挑給了大哥,淩元也沒去刻意地看倆姐們碗有什,秦楚楚跟妹妹倆人也是埋頭吃著,大家滋溜的聲音一同出現,姐妹倆立馬笑出了聲。
淩元皺了皺眉,說道:“一大早我就看你們倆很開心,你們爹現在在衙門躺著的。”
淩元把話說得很絕了,姐們倆當即禁聲,不敢多做言語。
這一大早的心情,淩元就從姐們倆的笑聲中徹底破壞掉,從出門去壽館買紙錢,再讓姐妹倆提著去府衙的一路上,淩元都是板著臉。
姐們倆反正也從來沒見淩元笑過,就把這位大哥的嚴厲模樣,牢牢地記在了心頭,倆人都認為這就是最真實的大哥,是比學塾夫子還要嚴厲的存在。
整個府衙在淩元三人到達後,都處於暫歇的狀態,好在有沈總捕沈燁跟縣令侄子的曲爭餘兩人,在打理府衙的內外事務。
沈總捕接待了淩元,此時再見,沈總捕內心澎湃之情不言而喻,就光府衙上下二十五條人命,就是一輩子都得認的事。
沈總捕在前頭帶路,帶著淩元三人去停香房。
隨後淩元將姐妹倆人留在了停香房,他將懷中的火折子遞給秦楚楚,讓提著大包小包的姐妹倆先忙正事,跟沈總捕走了出去。
沈總捕也是好麵兒的人,在兩個丫頭麵子沒有過多表露自己對淩元的崇敬之情,現下無人,沈總捕笑說道:“都說一別三日,就當刮目相看,那才隔了幾個時辰,就讓我何止是刮目相看,簡直就是刮了腿毛掛了胸毛,全身上下刮的一幹二淨了。”
淩元道:“捕頭肚的墨水不多,但性情是真性情。”
沈總捕嘿嘿一笑,就淩元的語氣,還是這般獨一無二,毫不給人麵子。
沈總捕也不跟淩元做什江湖之態,直截了當問道:“還未請教,少俠名諱?”
淩元道:“淩殊柳。”
沈總捕微微點頭,念叨:“原來是淩少俠,不知接下來有何打算?秦家姐們的父母親都是異地搬遷而來,這地方上也沒個親戚,也因為其父的個性,整個秦家連個可以接濟一下的朋友都沒有。”
淩元道:“這一點沈總捕不必擔心,秦家姐妹我會好好將她們安置下來的。”
就目前淩元的樣子,他也沒有帶著兩個小丫頭走南闖北的勇氣,即便有,他也因為倆個小女孩在今早的笑,給弄沒了。
昨晚與洞火真人對峙之時的心態已煙消雲散,想要收姐妹倆做徒弟的想法也不了了之。
淩元有懷疑姐妹倆黏上他得逞之後的小小心理,讓他覺著惡心至極,就連唯一的父親死掉了,還在竊喜能夠與他離開至甲城,淩元便不會讓秦楚楚得逞。
淩元有另一番猜想,便問道:“沈總捕,我想問問,秦家家主是否是兩個丫頭的親生父親?”
沈總捕肯定道:“是親生的啊,秦家人的籍貫我有查,雖然並沒有實質性的結果,但從早些年的記載,是秦家漢子與妻子來到至甲城後,才生下這兩姐妹,淩少俠覺著有什紕漏?”
淩元擺手,道:“沒有,我就隨口問問而已。”
淩元又問,“不知道至甲城頭,可有什拳術宗門,或者曆代的習武世家,我想好好給兩姐妹搭個線,讓她們倆拜師學藝。”
沈捕頭微笑道:“這拜師學藝,可大可小,山上山下也都有宗門派別,山下的城鎮頭就有,不過術術小了些。至於山上,隔著這有四五百遠,那不僅眼界高,一般的根骨尋常之人都不會主動收入門下,而且附近城鎮要想將自家孩子送入其中,那需要的學費,更是多了去了,有些家庭為此還掏空了家底,都沒能讓孩子修個什仙術傍身。不過山上的跟山下的比,差距一眼可望,要是山下地方哪有個病災蟲荒什的,山上的也會出手解決。”
淩元問道:“這山上的,叫什名字?”
沈總捕想了想,說道:“好像叫玉旻宗,聽說是個仙氣繚繞的宗門,不過我才來沒多久,府衙的事,經常多得抽不開身去周邊轉轉,也就沒去瞧過。”
淩元道:“隻要他們肯收錢,那就沒問題。”
於是沈燁覺著眼前的這位淩少俠是真舍得。
淩元給了秦楚楚一些錢,說午飯讓姐妹倆自己到外頭解決,可以不用買菜回去做,就在外頭吃現成的,而他則去外頭看看。
秦楚楚小心翼翼地問了一下淩元去做什,她真的害怕眼前的大哥不要她們了。
結果淩元看了秦楚楚一眼,秦楚楚便低下頭去不敢與之對望。
正當淩元與沈總捕一起從府衙後院走向前大門時,縣令的親侄曲爭餘跑來稟報,說有自稱玉旻宗的仙師來府衙探勘情況。
淩元與沈總捕道了一聲:“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妙。”
來者有兩位,一位身著錦服的仙風道骨的老者,一位是背書箱的童子,一前一後踏進了深院。
不過老者與身後的書童都是風塵仆仆,一進深院的門庭,書童就遞給老者一隻酒葫蘆,老者對著嘴,咕嚕咕嚕兩大口,喝得很盡興。
曲爭餘與兩位山上門人士薦道:“總捕頭,少俠,這位便是山上玉旻宗的劉長老,以及他的書童。”
沈總捕與那位劉長老抱拳道:“久聞玉旻宗大名,在咱們這一帶,可是無人不知啊。”
劉長老微微一笑,同樣抱拳還禮:“老朽不過一個玉旻宗做閑人長老而已,昨夜宗主發現此城有刑雷降下,特派老朽前來看看情況,不過這進城兩三個時辰了,也沒發現什怪異的事兒,就不知道總捕大人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沈總捕一陣恍然,笑著說道:“還得多虧了我身邊的這位淩少俠,是他一人擊退了洞火真人,才免得整座城鎮受害。淩少俠可謂是英雄出少年,獨抗雷刑,當真天上的仙人手筆了。”
劉長老目光一怔,隨後笑著問道:“老朽來的路上還挺納悶,那些雷刑如何就不落下來了,原來是淩少俠出手,不知道淩少俠出自何門何派?”
淩元回道:“我沒有投身任何門派,我是帝國人,能將至甲城百姓解除於危難,是我本分。”
劉長老點點頭,笑著跟沈總捕說道:“既然如此,那老朽也就不叨擾了。”
沈總捕身為帝國人,沒有與任何門派結交的意思,但身旁的淩元又替秦家姐們尋找師門的打算,他便開頭道:“劉長老且慢。”
老人家與書童回身,問道:“沈總捕還有何事?”
沈總捕看了一眼淩元,淩元會意,說道:“老人家,我認識兩名女孩子,同在九歲,我在替她們尋找可以拜師學藝的門派,可否放我去玉旻宗看一看,如果可行,多花點錢,我也願意讓姐們倆投身貴門派。”
劉長老反問道:“就淩少俠昨夜的資本,難道還不夠教兩個女娃?”
淩元笑著說道:“不滿老人家,我無門無派,也沒有什真法拿得出手,這些年行走道靈界,靠的全是餓肚子跟笨拳頭,都是不成譜的。”
淩元繼續道:“老人家別看我現在穿得挺好,等繼續在道靈界逛蕩幾個月,全身上下可能就成了乞丐模樣,我總不能這樣帶著兩個小丫頭吧。”
劉長老作為玉旻宗的長老,雖然沒有實權,但與他要好的幾位師兄師弟,實力皆是不弱,要說由他來收取弟子,按照宗門的規矩,先看根骨,再看對方家邊兒的長輩給的銀票夠不夠分量。
現下有這一位奇怪的少俠如此作態,老練的劉長老大致瞧得出,應該是一位富貴公子哥遠遊道靈界。
劉長老說道:“收取弟子一事,最重要的是看根骨以及脾性,根骨不好的,修不修得出道力就難說了,根骨好的脾性偏下等的話,給宗門惹出是非是遲早的事兒。如若淩少俠不介意,讓老朽先看看兩位姑娘可否?”
此時劉長老微微挺起了胸膛,微笑道:“我玉旻宗開宗立派一百二十餘年,地守境道者出現過十二位,化境道者目前由宗主扛鼎破關,在準備破鏡晉升奉觀境。”
淩元點頭,道:“可行,老人家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帶兩位晚輩過來,給老人家過目。”
誰知淩元剛一轉身,正要去府衙的後院,便見到秦楚楚跟妹妹倆人立在門庭之下,秦楚楚心中甚是委屈,她並未過多表露情緒,隻說道:“不要,我跟妹妹就想跟著大哥,給你洗衣做飯,做丫鬟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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