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
三人費了老鼻子勁,終於將男子從供桌底下拖出來。
祠堂門雖關著,但對比昨晚,光線卻亮堂了許多,照得男子臉上瑩白一片,連那雙放在身側的手也顯得格外白皙修長。
春杏扁了扁嘴:“長得這好看死了倒是可惜。”
柳婉一聽“好看”二字,腦中驀地浮現出男子睜眼的模樣,雙眸狹長,眼睫卷曲,輪廓英挺,倒確實是好看的。
隻是那眸中的光陰冷了些,看得人心發顫。
柳婉喘了口氣,朝事先準備好的門板指了指:“將他移過去。”
三人再次合力將男子移到了門板上,放好,最後用繩索將他與門板一圈圈纏緊,纏得像個粽子似的。
冬梅打頭扯住門板前的拉繩往後門處拖,剛出門口又轉頭問:“郡主,要是他死在了耳房怎辦?”
春杏扶住門板,搗蒜似地點頭,冬梅問出了她的心聲。
若是冒天大的風險救出來的人最後還是死了,那還不如現在就拖著門板去拋屍。
“放心,不會死的。”柳婉紅唇緊抿,語氣堅定。
鬼知道她哪來的底氣。
兩名婢子見主子態度堅定,也不再多言,使出吃奶的勁將男子拖出了祠堂,悄然拖往無憂閣。
柳婉在寂寂無人的簷下站了好一會兒,見她們徐徐走遠後才轉身進了屋,重新在蒲團上跪好。
雙手合十地拜了拜,又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桌底,心還是有點慌。
擔心事情暴露,擔心好心救人最後卻吃不了兜著走。
好在從祠堂後門到無憂閣後門不過一條直路,平日便不見人跡,何況今日還夜色將至,按理出不了什岔子。
柳婉想到這微微鬆了口氣,正欲勾身在蒲團上眯一會兒,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管事嬤嬤進得屋來,恭敬地喚了聲“郡主”。
柳婉挺直身子回頭看,見王府的大管家馬二也跟著進屋,臉上盡是褶子,每條褶子都堆著笑。
“郡主,老奴替夫人來傳話,說您可以回無憂閣了,不必再跪了。”
果然不出所料。
柳婉緩緩從蒲團上站起來,“多謝馬叔。”抬眼發現祠堂前的空地上站了一排小廝,陣仗大得很,“這是?”
馬二微微頷首:“稟郡主,夫人聽聞有賊人朝祠堂內扔石塊,覺得不能姑息,特意吩咐老奴來徹查。”
“還是母親想得周到。”
柳婉乖巧一笑,又將事先編好的石塊破窗的過程細細說了一遍,聽得馬二頻頻點頭,終於將一幹小廝安排了下去。
回到無憂閣時已過了戌時。
冬梅與春杏一見主子露麵,霎時眉間舒展,主子就是她們的主心骨啊,有主子在,她們心便有了底氣。
小廚房立馬熱了飯菜,端來前廳。
用膳的功夫,柳婉驅退了眾婢子小廝,獨留下冬梅與春杏。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無憂閣雖是她從小到大的住處,但保不定就有朱氏的眼線、朱巧巧的眼線,甚至還有宮的眼線。
作為戍守邊疆的齊王柳浩軒的獨女,柳婉從小就知道,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今日桌上換了桂花湯,柳婉小口小口地飲著,低聲問:“都安頓好了?”
冬梅點頭:“是,人已躺在耳房的床榻上了。”
“可有旁人瞧見?”
“沒有,我們到耳房時,閣子的人都在各忙各的,壓根沒留意到我們的動靜。”
柳婉放下手中的瓷勺,平靜地問:“那人可醒來過?”
兩名婢子雙雙搖頭。
春杏忍不住開口:“就是那人身量太長,耳房的床榻太短,擱不下。”
柳婉沒吭聲,事太小,她此時無暇顧及。
用完了膳,柳婉回了寢殿,故作疲憊地早早歇下,待到了亥時,閣子的下人皆熄燈躺下後,她才披衣起來,燃上燭火。
夜深人靜,什聲響也沒有,隻聽到屋外此起彼伏的蟲鳴聲。
片刻後,“咚咚咚。”低低的扣門聲。
柳婉將外衣穿好,又理了理自己的發髻,這才轉身去開門。
冬梅與春杏披著夜色站在門口,手拿著早備好的傷藥及繃帶。
“郡主,我們已等候多時,見您燃燈就過來了。”春杏彎唇一笑,那喜慶的樣子像是要過節似的。
柳婉冷靜地叮囑:“小點聲,以免驚到旁人。”
春杏脖子一縮,住了嘴。
主仆三人借著月色出了屋,拐過廊下的甬道,直朝耳房的方向行去。
距離並不遠,就在寢殿旁邊,柳婉喜靜,寢殿兩邊的屋子皆沒住人,平日也隻有灑掃的婆子進出。
“這兩日你看顧著點,別讓旁人出入東耳房。”柳婉小聲叮囑。
冬梅點頭應“是”。
耳房外寂靜一片,隻有簷下的燈籠在清風“嘎吱”作響,柳婉靜立了片刻,朝四周打量了幾眼,繼而抬手,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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