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能待在這兒,得趕緊出去。”
柳婉飛速從床榻上彈起來,麵色發白,喉頭打結,低頭,發現自己竟身著中衣,趕忙伸手拿了外衣披上。
她從未在人前如此失儀、如此驚慌失措過,這人一次次刷新她的底線。
少年從床的側坐直了身體,黑亮的眸子暗暗一沉,臉上浮出無奈,壓低了聲音:“姐姐,那個討厭的女人就在外間,我出不去。”
他又朝窗牖指了指:“那個討厭的男人也在外麵溜達,我哪怕出了這道門,也還是會被發現。”
柳婉沒轍了,魂不附體地叨了句:“這……這豈不是要被活活捉奸?”
說完,她把自己給囧到了,這都是什話,她怎能當著外男說出如此不要臉的話。
“姐姐放心,不會被捉,我很機靈的。”少年低聲安慰,嘴角一抿,竟浮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當真是美人如玉。
但柳婉此時沒功夫欣賞這美人,她惶恐不安,誰能保證不會被捉呢,萬一呢?
老天還真是有眼,果然一報還一報,之前她去西院捉奸,這下朱巧巧立馬還回來了。
柳婉輕撫胸口,朝外間暖閣瞄了一眼,雖有屏風擋著,但中間的木門大開,朱巧巧隨時可能進來。
已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如今這男子不是在耳房、不是在無憂閣,而是活生生在她柳婉的床上呀。
沒錯,床上。她一個閨閣之女。
柳婉簡直頭皮發麻,此事若是被外人知曉,她還要不要活人?不對,不用去想外人,哪怕被朱氏知曉,她也定然沒活路了。
“姐姐對不起,我實在找不到安全之地了,耳房自然待不得,除此之外每間屋子都有人,隻有姐姐這最危險,卻也是最安全。”
少年臉上籠著憂鬱,目光卻如同網一般牢牢鎖住她,眉目如畫,楚楚可憐,竟勾得人心都融化了。
融化了心的柳婉:“嗯,我理解。”
她理解個頭,現在是談理解的時候嗎?
柳婉心懷懊惱,警惕地看了一眼屋內的支摘窗,趕忙上前將窗扇拉緊。
午間本來就熱,一絲兒風也沒有,這下關了窗,愈加悶得透不過氣,蟬鳴聲一陣陣從屋外傳來,聽得人腦袋“嗡嗡”響,煩躁不已。
柳婉額上冒了一層細汗,牙都咬碎了,這才從唇間擠出一句話:“你去床上躺好,別出聲。”說完伸手從懸勾上去取帳幔。
少年乖順地點頭,繼而在床的側躺下去。
身高體長的男兒,在閨閣之女的床上壓根伸不直,隻能小心翼翼側著身子,曲著腿。
“可以了姐姐。”眼尾上翹,竟溢出一抹惡作劇般的邪魅來。
薄薄的帳幔傾瀉而下,霎時擋住了那抹邪魅。
柳婉站在床前,心怦怦跳了好一會兒,終於讓自己魂靈附體。
她必須得穩住,不能亂了陣腳,過了今晚,朱巧巧那個討厭鬼便會回西院,到時再將宋墨送到崔若雲那兒去,一切便萬事大吉了。
柳婉舒了口氣,喝了幾口涼水壓驚,扶了扶額,準備靠在旁邊的小桌上眯一會兒。
片刻之後……
“妹妹。”朱巧巧的聲音。
柳婉“嗖”的一聲從圓凳上彈起來,碰倒一旁的水杯,水灑了一桌。
朱巧巧一臉詫異地站在門口,繼而撲哧一笑:“妹妹這是……怎了?”
難得見到溫婉端方的郡主如此失態。
“做了個惡夢。”柳婉用帕子擦著桌上的茶水,垂著眼,臉上浮起一抹淺紅,“表姐怎的還沒午睡?”
朱巧巧探究地看著柳婉,又看了一眼拉下的帳幔:“屋外蟬聲太吵,睡不著,我這不是想溫習上午學的繡樣,特來找妹妹借個崩子。”
明明不喜女紅,卻裝出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當真是不忍直視。
“你稍等。”柳婉轉身在木櫃給她拿崩子。
朱巧巧眼珠子來回滾,在屋內巡了幾眼,一臉狐疑:“妹妹怎的不睡床上?”
柳婉將崩子遞到她手上,語氣淡然:“剛剛一時困倦,不小心扒在桌上眯著了。”說著轉身徐徐往床前走。
身後的朱巧巧並沒要走的意思,樹樁似的立著,令人討厭得很。
柳婉行至床沿,麵朝她款款坐下來,垂下的帳幔跟著抖了抖,“表姐怎的……不回暖閣?”莫非想留下來過年。
“我……我這就回去。”朱巧巧眸中精光閃閃,嘴上說回去,身子仍沒挪動一下。
柳婉輕輕掀開帳幔一角,床榻跟著露出一道豁口,柳婉將腿往上一提,又用上半身擋住了豁口。
“莫非表姐想與我同床共枕?”她溫柔一笑。
朱巧巧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妹妹午安。”總算轉身往屋外的暖閣走。
一邊走一邊偏著頭思量,覺得不對勁,又說不出哪不對勁,腦袋都想破了。
罷了,再等等,還有一晚上時間,還有她哥在外頭助力,總會找出這小蹄子的野男人的,朱巧巧自我安慰。
寢殿床榻上。
柳婉剛塞緊帳幔邊沿,轉頭。
宋墨飛快從床的側坐起來,暗了一重的光線下,他目光灼灼,五官立體,一張臉俊朗得不像話。
“姐姐,你睡,我不用睡。”他壓低了聲音,卻仍然吐詞清晰,清儒雅致。
真是一個溫柔又好看的少年郎。
可是,窘迫!
柳婉感覺從耳根到臉頰一路發燙,“沒事,我也不用睡。”竟說出了幾份“招待不周”的客氣。
問題是,床榻的空間實在太小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是萬分曖昧,如今他們是“共處一床”,四周圍著帳幔,兩人默默對望呼吸可聞,簡直是——無語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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