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嬤嬤這幾日本告了假,回老家參加親戚的葬禮,剛收拾了心情入府,猛聽到西院的兩名丫鬟邊走邊嚼舌根。
說什郡主不守婦道,明明與小公爺訂婚了竟還勾搭野男人;說什那野男人就養在無憂閣,藏得深,外人不得而見。
這是人話嗎,這是噴糞啦,關嬤嬤將柳婉從小疼到大,怎能容忍旁人如此抵毀她。
當下捋起袖子就上手:“天殺的,好你個混帳黃子,竟敢往郡主身上潑髒水,看我今日不撕爛了你們這臭嘴。”
小丫鬟哪見過這陣勢,大聲尖叫後雙雙奔逃,一邊逃一邊嚷:“我們又沒冤枉郡主,那野男人還傷了朱公子的腿,不信你去看看嘛。”
關嬤嬤一身贅肉,哪能跑得過小年輕,扶著廊柱大口喘氣,“你們給我等著,我定會讓郡主稟報給夫人,讓夫人將你們賣給人牙子去。”
她氣呼呼地轉身回無憂閣,急衝衝去寢殿,打算將剛才的事一五一十說給小主子聽。
俗話說以訛傳訛,有兩個人嚼舌根馬上就會有十個人嚼,有十個人嚼立馬又會有二十個人嚼,若不製止當真要鬧翻天了。
沒成想,她剛一踏入寢殿大門,便一眼撞見自家主子與一赤身男子默然相對。
那畫麵,唉喲媽耶,這哪是她這個年紀的人能看的,那男的可都脫光了衣裳。
關嬤嬤一口氣還沒緩過來,就給她來這頓暴擊,差點兩眼一黑一頭栽下去,所幸扶住了門框,這才勉強立住了身子。
立住身子後將頭扭過去,不看,一張老臉都臊紅了。
“嬤嬤,不是你想的那樣。”柳婉恢複了鎮定,溫聲解釋。
反正關嬤嬤是她乳母,是可以信任的人,隻要解釋清楚就會沒事。
關嬤嬤仍倔強地梗著脖子,將頭扭向門外,都成這樣了她還能怎想,隻恨不能戳瞎自己的雙眼。
“郡主,你……你到老奴這邊來。”有些話不適合外男聽,得跟小主子咬著耳朵說。
柳婉歉意地看了看少年。
少年溫柔一笑,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姐姐過去吧,我沒事兒。”
他當然沒事兒,可她有事兒。
柳婉微微頷首後款款起身,行至關嬤嬤身側,溫言細語:“嬤嬤別擔心,那人……”她回頭看了眼少年,壓低了聲音:“他受傷了,還失憶了,我救了他,待他身子好一些了,便讓他離開。”
關嬤嬤心疼地看了一眼漂漂亮亮的主子,總感覺自家的好白菜馬上要被豬拱了。
她將主子拉向一邊,低聲道:“外頭傳的那些話可難聽了,說什你有野男人,聽得老奴心堵是慌,依老奴看……這人留不得,得馬上弄走,不然小公爺那也不好交代。”
柳婉眼睫輕閃,朱巧巧這早回去果然沒安好心,這是去散播謠言了,看來朱氏很快又要傳她去佛堂訓話了。
“小公爺那不用交代,他才是那個行事不端的人。”想來她心底又有火氣在拱。
關嬤嬤幽幽一歎,下垂的眼斂閃出淚光。
“他是男子你是女子,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女子卻須得從一而終,若是讓他知曉你閣子藏了男人,一怒之下退了婚,我的郡主呀,到時你會被害得名聲盡毀的,再嫁人就難了,就真得……真得嫁給朱時旺那頭……”那頭豬!
這話有幾分道理,不過她不怕,“我就是去廟當姑子,也定然不會嫁給朱時旺的。”
關嬤嬤紅著眼眶,無語歎息。
“嬤嬤才回來,這一路也辛苦了,要不先去歇息吧,我晚一會兒再想想辦法,你放心。”柳婉出言安慰。
晚一會兒還是得給崔若雲去個信,讓她來一趟,這事兒隻能與她商議。
關嬤嬤剛回去,冬梅與春杏便急匆匆拿了傷藥與繃帶過來,外加一套大尺寸的小廝衣裳。
見到少年赤著上身,兩人雙雙瞪圓了眼,好在前麵受過一回暴擊,承受力提高了不少,這一回隻略略震驚了一瞬,便恢複了常態。
不過這男子哪怕赤著上身也如此好看是怎回事?
哪怕傷痕累累身纏繃帶也如璧人一般,肩寬腰窄,身上肌理分明,臂長、腿長,往那圓凳上隨意一坐,渾身就溢出一種盛氣淩人的矜貴之美。
讓人看著情不自禁不敢靠近,情不自禁——想跪。
春杏的膝蓋打了幾回顫,終於忍著沒跪下去,“我看這人,與咱家郡主倒也相配。”她托著傷藥,與冬梅咬耳朵。
冬梅斜了她一眼,沒吭聲。相不相配哪是她們下人能管的事。
屋內靜悄悄的,無人出聲。
少年身上崩了兩處傷口,其餘傷口已在漸漸愈合。
柳婉的素白小手像魚兒一般在他身前身後遊走,細細地塗藥,又將新的繃帶一圈圈纏上去。
一頭烏發隨著她的身姿輕盈地搖晃,偶而掃到宋墨的肩上、手臂上,香香的,癢癢的。
少年眼尾上翹,柔和的目光如氳開的墨汁,一重重地追著她,卻也並不放肆,帶著小心翼翼。
直到她最後將繃帶打上一個活結,“讓姐姐費心了。”
氛圍仍有些別扭,好在有兩名婢子在,打破了孤男寡女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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