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白茶茶嘴角彎彎睡熟了。
門口的貝殼風鈴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一眨眼,上麵沾黏的塵土消失不見。
屋子也在一瞬間變得幹幹淨淨,地麵沒了灰塵,木梁上的成年積灰都沒了,連吊在牆角的蜘蛛網也不見了。
桌上擺放的鍋碗瓢盆像是去河中衝洗了一遍,幹幹淨淨。靠在牆邊的農具刃口也變得雪亮,還以為是集市上刑買回來的。
白茶茶胡亂塞在櫃子中的衣物一件件從櫃子飛出,在空中自己疊好,又整整齊齊躺回去。
後院撿來的,被白茶茶隨意扔在一起的木頭也都按個頭大小分類,從大到小堆在一起。
一切做完後,盆中綠綠本是閉眼沉在水中。它睜開眼睛,眨了眨,伸長脖子,在水麵露出兩個圓圓的鼻孔呼吸。之後又低下頭,安靜睡著了。
翌日,白茶茶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她記得自己去林中喝了蘑菇湯來著。
“毒蘑菇!”她上下摸了摸自己,“我是死了!”
一臉緊張的白茶茶趴到盆邊:“綠綠,你看得到我”
綠綠抬頭,百無聊賴看著她。
“我試試看能不能碰到你!不就知道我死了沒”
白茶茶閉眼,一把將綠綠焯在手心。睜開眼睛,白茶茶看到手中綠綠,將它高高舉起:“我沒死!我沒死!哈哈哈哈!”
原地蹦躂三下後,白茶茶將綠綠放回盆,咳嗽兩聲,理了理衣服:“沒人看見……我居然沒死!嘿嘿嘿。”
目睹這一切,還聽到白茶茶碎碎念的敖交,嘴角不自覺上翹。
冷靜下來後,白茶茶又剝了一顆鬆子放入碗中:“今天是十六,三月十六?”
將碗中的鬆子全都倒出來,又數了一遍,“一、二、三…”
敖交端正坐在白茶茶對麵,看她低著頭,一顆一顆認真數著鬆子。屋外傳來悅耳的鳥鳴,溫和的風從前頭穿過屋內,將今日高掛的陽光味灑在屋後,徑直去了後山。
“十五、十六,確實是今天。”白茶茶環顧屋子,發現十分整潔,她醒了醒鼻子。
“老爹,是你回來了?”屋內靜悄悄,門口貝殼風鈴碰潼發出悅耳的聲音,白茶茶開心笑了。
哼著不著調的歌,她拿著鐵鍬從屋外頭的牆角邊挖出一個小瓷瓶,將碗放在桌上,小瓷瓶被揭開,一陣酒香傳出,有些渾濁的酒被倒入碗中,碗被推到敖交麵前。
白茶茶看著他說:“這是你最喜歡的米酒,你先喝著,待會兒等我煮了飯,就去看你。”
敖交低頭瞥了眼碗中的酒,水麵紋路蕩漾,倒映著屋頂的磚瓦,麵並沒有自己的影子。
白茶茶拿出之前存下的幹魚和幹蘑菇泡在水中,自己去後山對著木頭一陣敲打。午時,平時隻吃海鮮湯的她,罕見做了米飯,煮了魚,將飯菜和米酒一起放入盆中。
兜揣著綠綠,背著紙錢,白茶茶出發往山上走。
過了山頭,沒有走下山的大路,倒是往左走了一條小道。徑直穿過一片樹林後,來到墓前。
將碗筷飯菜擺放好,動手把墳頭的青草全拔了,再拿袖口擦幹淨墓碑。
“老爹,我帶了飯菜來看你了,準備了酒,對了還有錢。”邊點燃紙錢,白茶茶邊念叨。
“大晚上打掃家,還是有點嚇人的,下次可別這做了。你也看到了,我過得挺好。”
“這就是凡人的墓?一個小土堆?”敖交平日隻在書中讀過,“墳墓”是凡人死後葬入土中的地方,這倒是他第一次見到真的。
白茶茶跪下來,對著墳墓拜了拜,後蹲在火堆邊,慢慢看紙錢燃盡:“對了老爹,我多燒點紙錢給你,你存每天給我存一個蛋以後留給我就行了。不然等我以後到地下,就沒人燒紙錢給我們了。”
一撇頭,看到盆中綠綠,白茶茶將它拿起,綠綠縮著脖子。
“這麵躺的是我老爹,綠綠來你也認識下。”白茶茶將烏龜的頭對著墓,上下點了—下。
頓時墳頭一道青煙飄起,白茶茶緊皺眉頭:“嗯?”
“誰家墳頭冒青煙了!”穀之平人還沒出現,聲音就傳來了。一下躥出地麵,看到眼前場景:“白茶茶?!”
再看看站在一邊也盯著青煙看的敖交:“怎了?發生什事了怎冒青煙了”
“她拿我的真身對著墓拜了拜。”敖交雲淡風輕。
“什!”穀之平嚇得拐杖都掉了,嘴巴張得都能塞進去一個雞蛋。
“你沒有阻止”
“為什要阻止?不是說不能輕易現身?”
穀之平噎住:“還好她老爹早就去投胎了,不然他可受不起您這一拜。”
“我知道,附近沒有鬼影,沒必要阻止。”
“原來您早就算到了!嚇死我了。”
“白茶茶忙活了兩個時辰,做飯、帶酒、燒紙、跪拜這般繁瑣是在祭祀?今日是清明節?”
“這不叫祭祀,祭祀是指對神。這叫祭奠,是凡人懷念先人。”
“仙人?這不是凡人?”
“‘先前’的先,就是指在這人死之前,先於他死去的凡人。”
“凡人可真繁瑣。”
“我聽說龍族雖是神,可也不是不死的,龍族沒有墓?”
“你,想知道?”敖交看向穀之平,金色的眼中黑色豎瞳散出危險的光芒。
仙人中一直有傳聞龍族死後會集中在一處,一個隻有快死的龍族才能知道,是一個連玉皇大帝都不知道的神秘地方。
看敖交突然變臉,周身氣息變得淩厲,穀之平咽了口口水:“我就是隨口問一問,我才不想知道呢!你可千萬別告訴我!”
回到家中,穀之平看到整潔、嶄新的屋子,驚呆了:“這是……”
“大驚小怪。”
“這屋子怎這幹淨?!”
“我打掃的。”
“啊?!為…為什?”
“昨天我給白茶茶下毒了。”
“啊?!”
“這就算我給她的補償了。”
“啊?!”穀之平半張著嘴,胡子微微顫抖。他不明白,不理解,他是沒睡醒?還是睡了一年先是墳頭冒煙,再是打掃屋子,怎一下子發生這多事情
纏著敖交了解事情來龍去脈後,穀之平努力憋著笑:“您這樣打掃屋子好像田螺姑娘。”
“什田螺姑娘”
穀之平將田螺姑娘的故事講給敖交聽,敖交聽後了然,他雙手背在身後:“玉皇大帝派田螺姑娘來照顧善良的小夥,這個理由倒是不錯。不過怎好名聲全讓玉皇大帝占了,王母娘娘全是棒打鴛鴦?”
穀之平點點頭:“誰知道呢?紅白臉?不過,您不是田螺姑娘,是綠龜太子。哈哈哈,還給白茶茶吃毒蘑菇,哈哈哈哈哈。”
他“哈哈哈”笑得前仰後合,笑著笑著,就被黑臉的敖交送回去了地。
“欸?”穀之平從地冒出一個頭來,“龍君,說起王母娘娘,您可要記著,千萬不能動凡心。”
“我們龍族與仙族不同,是可婚配的。”
“確實……不過,那也不能喜歡凡人。仙凡戀,不行。”
敖交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會喜歡白茶茶?”
“我沒這說啊?”穀之平看了看衣服破破爛爛全是補丁的白茶茶,又看了看背著手全身流光溢彩的敖交,“應該不至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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