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六點半,外麵的天空還是一團麻灰色,山月整裝待發,家隻有她一個人。
估摸著時間江見山乘的電梯已經下去了,山月一溜煙竄進廚房,趴在窗戶邊上朝地麵瞅。
果然沒出三秒,江見山高挑的背影映入眼簾,快步消失在視野範圍之內。
山月著急忙慌套上鞋子也開開門飛奔出去,電梯合時宜的停在這一層,快速按了幾次按鈕,門才慢悠悠的起了條縫。
一大早起來江見山已經收拾妥當,囑咐了她幾句就準備先走,可明明是一所學校的為什他們不一起走呢?山月心中疑惑不停追問,可這個悶葫蘆半天憋不出來一句有用的,沉默不語的樣子差點急死她。
“你總得告訴我原因吧,咱倆除了學校樓層不一樣還區別在哪?搞得跟特工執行任務似的。”
“……你不要跟來就行了。”
江見山鮮少對她態度如此果決,她心中的不滿都快溢出來了還得裝出一副同意的姿態看他下樓。
她可能就是比較賤一點,她就是想知道江見山要幹啥“偷雞摸狗”的活兒。
順著昨天江見山帶她來的原路一路向下就是十三中的位置,山月眼睛左右光顧,小跑著搜尋江見山的身影。
她其實大致也能猜出來江見山是因為什如此執著,多半還是昨晚那攤子爛人糟心事。
事實上,她猜的沒錯。
這條路上沒什人,有的也大部分都是十三中的學生,而路的正前方,隱隱約約走的是江見山。
猛然身邊卷起一股摻著酒味兒的塵沙,山月被吹了一身破口大罵,騎著摩托車的不良青年騎的有點速度,顯然沒有聽到少女的怒斥。
下一秒,山月的嘴巴就死閉住了。
那輛摩托車直直衝著江見山去了,雖然靠近的時候減了不少速,但還是把江見山狠狠撞出了一米遠。
江見山那條受傷的腿再次呲在水泥板上,整個人撲倒在地,十分狼狽。
對方摘下頭盔,鼻子上包了一層紗布,赫然是昨夜山月一錘掄過去的男生。
那個男生用力甩了江見山一個耳光,很響的聲音,而後又扶著江妄的肩膀嘟嘟囔囔說了很多。而山月躲在電線杆後麵欲蓋彌彰。
她無法湊近了解,身體緊繃,背靠杆件,深呼吸都解決不了怒氣橫衝的大腦。
可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孬種。
給她拿巧克力的江見山,告訴她自己秘密的江見山,領她回家有床可睡的江見山和她近在咫尺被霸淩,她卻隻能做到背著身子假裝沒看見。
江見山看到她了嗎?看到了她也得走。
山月與學校的方向背道而馳,她無法做到走原路與他擦肩而過,但也做不到和昨晚一樣抽出榔頭再做一次女俠。
如果那個男生還記得她的長相呢?會發生什?暴虐的報複還是聯係家長讓楊慧玲和潘格來針對這件事對她進行主宰?
她走得很快,肩膀上的包裹卻仿佛發酵麵團一般越來越重。麵隻裝著她的榔頭,但又好像不止榔頭。
山月頭腦空蕩,繞了好大一圈才又拐回了學校大門。
遲到遲的厲害,門衛大爺的眼神淩厲惱火,不情不願的從保安室走出來又開了一次門。
她踏入班級的時候正好是班主任的數學課,高顴骨的肅殺女人氣急敗壞逮住一頓罵,同學們偷偷瞄著低氣壓的兩人,表情上是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澹台山月,你以為你是誰?我的課你也敢光明正大的遲到?誰給你的權力?一天到晚窩在座位上作業作業寫的差,聽課聽課老走神,就知道翻著眼睛給我添堵!”
山月無言,冷靜地看著她。
“去去去,把作業都拿出來給我放講台上,我倒要好好看看你的作業寫的有多好,連課都可以不上!”
“抱歉,我沒有帶。”其實沒寫。
“你說什?”班主任怒火中燒,聲調提了八度“那你這包麵裝的是什?”說著她就要伸手去拽山月的肩帶。
山月不著痕跡的轉了轉身,躲過伸來的手,被迫道:“……裝的早餐。”
話音剛落,班就爆發出陰陽怪氣的笑聲來,一波賽一波的嘲諷,淹沒了山月擲地有聲的“對不起”。
班主任收回了胳膊,耐不住脾氣吼了起來:“早餐?你有時間裝早餐沒時間裝作業?這能吃怎沒噎死你?一大早的又是遲到又是不帶作業,這學校有幾個人比你大牌?澹台山月,別老拿母親離世博同情!”
最後一句話像根棘刺紮穿了山月緊繃的神經,她抬起頭來,聲音顫抖:“我的問題與我媽媽無關。”
班主任一指伸出搡了一下山月的腦門,表情尖酸刻薄,語氣嘲弄冰冷:“現在知道維護母親了?每次在班上丟人的時候怎不想想你媽?你媽在天上都得為自己生了你這個廢物懺悔!去,滾班門口站著去,今天一天都別進班門!”
山月努力耐住橫衝直撞的戾火,冷笑一聲轉身朝後門走去。
這個垃圾老師啊,每天都要侮辱她一遍。
老師放過了,可同學們還沒過癮。掠過蔣餘的桌角,山月清清楚楚聽到一句:
“克媽的掃把星。”
她感覺到空氣的凝結,風暴在她的眼中醞釀,團成團掙脫抑製的束縛,衝破開來。
她轉身一把拽起蔣餘的衣領,雞崽般骨瘦如柴的男生渾身戰栗,對上山月吃人的眼睛,一時沒了狂勁兒。
山月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你敢不敢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還沒迎來回答,老師已經安耐不住衝了下來,扯開了山月緊攥男生衣領的手,尖利的聲音懟進她的耳朵:“夠了澹台山月,不要再給我惹事生非了,你還嫌這節課你耽誤的不夠多嗎?”
“你明明聽見了。”山月難以置信老師話話外的偏袒與推責。
“爸爸,你明明聽見了。”
不知道為什,父親澹台北蘊某句話與老師脫口而出的話重疊扭曲在了一起。
她木木的凝望著老師逐漸模糊成父親的臉,恨意淬著牙齒:“你也配當老師?”
沒等老女人的回答她扭頭邁出了後門。
山月感到厚重的無力感填滿她的心房,她想不清楚,為什這個世界上所有應該幫助她的人都選擇了遺棄她。
有錯她願意加倍承擔,可錯不在她的時候為什她還得承擔別人的錯誤?
山月靠在牆邊抱著背包的榔頭,眼睛一片通黑。
教學樓外灰仆仆的天空上沒有雲彩,沒有太陽亦沒有飛鳥,隻有大片大片鋪開的灰,單調,壓抑,沉悶。
母親的離世像極了炸藥包冒著煙的線頭,點燃完畢就炸毀了她十三年來全部的平靜。“”一聲巨響,什都沒了不說還炸出了一個大坑和滿地灰塵,黑土飛揚。
她閉上雙眼,不願再看眼前的烏灰。時間似乎為了解救孤苦的少女跑的飛快,一轉眼,學校的放學鈴已然響起。
山月第一個踏出校門。
站在班門口一天的經曆讓她的腿酸軟無力,顫顫巍巍,她是個認死理的強驢性子,全然沒有偷懶站了八個多小時。
早晨被摩托車撞倒在地的江見山在她的心頭梗了一整天,她忍不住朝著江見山家的方向前進,回憶起了早上吃早餐時江見山無意中的一句話。
“我家對麵不遠處有一家很隱蔽的網吧。”
他隻說了一半就沉默了,可能說出了什不該說的話,山月沒好意思追問下去,就不了了之了。
沒想到這句話今天下午就派上了用場。
山月不著急回家,就去了江見山小區的對麵。
這一片區域是鎮子上少有的繁華熱鬧地兒,青年男女和放學後出來嗨的學生擠得到處都是,吆喝著賣烤串板麵的大叔大嬸更是平添了幾分煙火氣。
山月拐進商場後麵的一條窄巷,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按理來說她和江見山結識了也就二十四小時,可莫名糾纏的時間一點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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