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也罷，就聽老爸老媽的吧。

    周陽歎口氣，接受現實。

    孝順孝順，孝之極為順，順之始為孝。反正雲陽那邊也的確有同學聯係了他，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讓他過些去看看。

    可剛剛產生這種想法，忽然又覺得哪不對。

    ——老牛村長今很反常，慷慨過頭了。

    ——王大手家那芫荽還沒著落，萬一自家田地也有蟲，那爸媽不得幹瞪眼？

    ——老牛村長雖然了，劉鐵錘父子飛不起來，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

    想到這，他又有些猶豫不決了。

    “傻愣著幹啥？去幫我把麥麵拿來。”張桂蘭極為麻利地往鍋洞塞著柴火，順手舀起一瓢水，嘩地往鍋頭一倒，唰唰唰開始洗鍋。

    “好。”周陽應了一聲，跑去廚房外頭把一大包麵提了進去，放到灶塘邊。

    麥麵粑粑，打幾個土雞蛋，再放上幾瓢水，把麵揉開了，一勺一勺舀到鍋麵攤開成餅狀，等炸響聲一歇，就可以翻身。前後翻上兩三次，看到酥黃的樣，餅也就成了。

    剛出鍋的餅味道美很！香氣四溢，咬一口在嘴，明明香脆無比，可吃起來偏又帶著種軟黏的味道，兩相相襯，那就是一種美的享受。

    周陽吃了一塊，很爽，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離開老牛灣外出上學的時光。

    這次一走，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再吃上老媽做的餅。一時有些傷感。

    周老三那邊已經幫周陽捆好了一床褥子，擔心白紅色線條相間的格子袋太土老，自家陽娃子帶到城去遭人笑話，這次他特意用一塊白色塑料在外麵套了一層，看起來就像個……巨型垃圾袋？

    “爸，這是幹啥？”

    周陽忙上前要拆，被周老三一把按住。

    “不能拆。”

    周老三回憶起第一次去雲陽，送自家陽娃子上大學，當時父子倆一人背著一個紅白色格子塑料袋，引來好多大姑娘掩著嘴撇頭笑。

    嘿，自己臉皮厚不咋樣，可他瞅到陽娃子臉皮紅得就跟那猴兒屁股似的，還不帶泛白。做老子的哪能不知道兒子想啥？

    那城人各個都帶著那叫啥行李箱的東西，拖起就走，兩個輪子咕嚕咕嚕滾起來，聲音清脆又好聽，省力氣得很。

    可那時候送陽娃子去上學，繳了學費，口袋一翻兩個空，哪還有錢買？那時候周老三就下了決心，下回可不能再讓陽娃子遭人笑話。

    “你背這個去，那城人看不到麵袋子，就不會覺著咱是去做憨活的農民工。”周老三緊緊地打了個結，拍一下，放心了，結實得很。

    周陽一怔，似是想起往事，感慨頗多：“爸，沒事。大城市最不能缺的，就是咱農村人。農民工咋了？還不是去為人民服務的？咱就背著這個袋子去，不怕人笑。”

    那時候他覺得不好意思，是因為從頭到腳，渾身上下都虛榮得緊，做啥樣都跟著別人，心翼翼，生怕哪出錯就被人笑話，可後來慢慢長大，學了不少東西，才漸漸明白落葉歸根是啥道理。

    想到自家祖祖輩輩都耕耘在紅土地上，征服了大片的土地，養活了數不清的人，自己作為農民的兒子，這還不自豪，啥樣才自豪？

    也就是在那時候，他在大學抬起頭，挺起了胸膛做人，獎學金拿到別人羨慕嫉妒想擁有又不能。女朋友路薇，也在那時候喜歡上了他。

    這就是成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