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羽楓瑾反應過來,葉青峰一步奔上前來,出手將利劍打落在地。
隨後轉身就是一腳飛踢,將一個一個衣衫不整、皮肉雪白、長發淩亂的男子,踢倒在南熏殿門前。
此時,二人才發現,眼前這個齜牙立目的男子,是個好久不見的熟人。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看來這一仗分出勝負了,你我之間,還是我更勝一籌!”看到燕西華狼狽的模樣,羽楓瑾微微抬了抬下巴,露出一副輕蔑的神色。
燕西華挑戰般地抬起頭,俊美的臉因為憤怒而漲紫:“你也配和我談勝負?若不是那日我無意放你一馬,若不是我中了你的計謀,南詔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羽楓瑾以勝利者的姿勢,睥睨著失敗者,微微冷笑:“兵不厭詐!隻能怪你自己掉以輕心,才把江山輸給了我!怪不得別人!”
燕西華忽然放聲大笑,瘋狂而悲憤:“羽楓瑾,你可別得意得太早!就算贏了這場戰爭又如何?你難道不知,已經你所愛的一切了嗎?”
這句話讓羽楓瑾很不舒服,一絲不安掠過心頭。
他不願再過多糾纏,轉身推開門走了進去。
眼前的場景令他連話都說不出來,放眼望去全是傾倒的酒壇和紅綠的衣衫。
一陣風從門外吹進來,攪動了殿內渾濁的空氣,酒香中混雜著靡靡之味,讓他的一顆心沉了下去。
四周是死一樣的沉寂,他隻能聽到床榻那邊傳來的輕微喘息,像是有人在壓抑地哭泣。
心早已有了朦朧的預感,羽楓瑾一步步走向帷幔低垂的床榻。
他將這份不安深埋在心,將顫抖的右手伸向帷幔。
“不要、不要掀開!求你……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一個絕望而悲傷的聲音,從帷幔中幽幽傳出。
羽楓瑾發白的手指僵在幔帳外麵。
他的眉頭痛苦地擰到一起,一臉的後悔與自責。
他狼狽地轉過身,步履踉蹌地走出殿來。
重新看到外麵白晃晃的陽光,滿目瘡痍和殘垣斷瓦,他忽然明白了燕西華的話:自己的確贏了這場戰爭,卻也真正失去了一切……
屬於燕西華的地獄,同時,也是他的地獄……
——水晶簾——
忽如一夜狂風吹過,粉牆上火紅的薔薇撲簌簌落下,徒留滿院荊棘。
一片絢爛的紅顏,順著潺潺的流水,一路流到宮牆之外。
燃燒了半截的長炷已盡,點點紅淚灑在紫檀朱木圓桌上。
殿內攏起沉香的香料。
層層疊疊的雪幔,遮住了半坐在湘竹榻上支頜看書的美人。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讀到此,鹿寧苦澀一笑。
她緩緩抬起頭,從棱花窗格望出去。
卻見,庭院的花均已敗落,落葉知秋,如韶華白頭。
一大早,又有宮人排著隊,將大大小小各式的賞賜送進珠鏡殿中。
她淒然地笑了笑,不知眼下是該欣喜還是該哭泣。
每每午夜夢回時,她還以為自己仍在南熏殿。
等夢醒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正睡在紫微城的珠鏡殿,那段屬於南詔的記憶,突然變得不太真實。
好像一切都是一場夢,並沒有真實發生過一樣。
回眸望向銅鏡中的人兒,那張豔麗麵龐依舊,可為何往昔的笑容卻不再?
原來,自己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跳入另一個牢籠而已,
昨日孽,今日果,是不是就是如此?
距離那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已過了兩個月的時間。
分離百年的南詔,終於再次納入了北渝的版圖。
羽楓瑾也因此成了,北渝功勳最大的皇帝,將名垂青史。
而自己也順理成章被帶了回來,住進了羽楓瑾為她精心準備的珠鏡殿中。
雖然她的待遇堪比皇後,宮中的每個人對她都十分尊重。
可她依舊沒有名分。
他沒問,她也沒要過。
她明白,盡管,她與羽楓瑾早已是夫妻,可在世人眼中,自己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女。
是以難找戰俘的身份,與燕西華一起被扣押回來的。
不能違背百姓意願,也不能與滿朝文武為敵的羽楓瑾,自有他的難處。
若自己此時提出要求,隻會給他平添痛苦而已。
何況,她又有什資格要求呢?
再大的榮耀、再多的賞賜,也溫暖不了她心徹骨的寒意。
一個月以來,羽楓瑾從未踏進這一步。
鹿寧對著鏡子的自己笑了。是嘲笑。
到頭來,自己還是個懦弱的人啊!
本來以為看淡了的一切,心卻還是很在乎。
拿不起,又放不下。
想忘掉,卻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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