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很冷。

    後院的橙子樹被風吹得簌簌作響。

    蘇芠裹著羽絨服,踩著一雙拖鞋就出了門。

    如果不是真的上火，絕不會舍得這糟蹋自己。

    這段時間以來生的氣，比過去二十四年生的氣都多,她和霍經年一定是結了八輩子仇。

    蘇芠甚至覺得,哪怕她不想辦法解除婚約,說不定兩家給他們合八字的那一關都過不了。

    她被風吹得涼颼颼的，在樹林邊蹦蹦跳跳地取暖,還將石子當成混蛋前任，踢來解氣。

    砰砰幾下，飄得老遠。

    蘇芠抬腳要踢另一顆，卻聽到“呲”的一聲，剛踢開的小石子,原封不動地飛了回來。

    落在她的腳邊。

    就像從未離開過。

    “……”

    蘇芠不用轉頭就知道是誰幹的。

    “芠芠。”

    男人的聲音在夜風中亦不減溫柔,“晚上好。”

    蘇芠揪下一顆橙子，狠狠往他身上砸,“好你個大頭鬼！”

    霍經年一抬手,輕鬆地拿下那顆橙，輕嗅著果香的味道，看著送橙的人，微笑地道謝。

    蘇芠瞪他一眼，“你晚上到底什意思,當著鏡頭說被未婚妻拋棄，還發心動短信給我？”

    “我隻是按節目規則來。”

    “節目規定你發那曖昧的短信？”

    “芠芠，我隻發了三個字。”

    “三個字還不夠，要是讓你發三十個字，我直接完蛋好了！”

    霍經年看她裹著羽絨服縮著脖子，還邊說邊跺腳,摘下自己的圍巾，給她包了一圈。

    吵架的時候不能拿人手短，蘇芠理應拒絕，可是羊絨柔軟的觸感一沾上肌膚，太難說不。更何況，圍巾還帶著男人的體溫，暖和得不得了，一下隔絕了外頭的寒風。

    她將臉也縮進圍巾，透出來的聲音依然氣勢洶洶：“你別把網友當傻子好不好，你身份藏得再嚴實，也不是萬無一失的，這玩下去，我們兩的關係肯定曝光……”

    霍經年抬眼，視線直勾勾落在她圍巾外的小半張臉上，忽然覺得很像地鼠，可愛的小地鼠。

    連性格也是，每個洞都要鑽一鑽，貪玩好動，又膽小怕事，一有風吹草動，縮得不見人影。

    他將剝好的橙子分開，語氣平常：“曝光又怎樣？”

    “你玩過頭了吧！”

    蘇芠皺著眉，壓低了聲音：“霍蘇兩家是要聯姻的，你馬上要做我妹夫，這時候曝光我們的關係，再挖出我們身份，網上會怎議論，我蘇九睡過的男人扔給妹妹睡？這像什話！”

    “你還知道不像話。”

    霍經年嘴角含笑，毫不意外前未婚妻的答案，難得她這坦誠，不給自己找半點借口。

    “這個‘扔’字用得特別好，看來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

    “我……”

    蘇芠心虛了兩秒，張開的口就被男人被塞進了一瓣橙子。

    腮幫子瞬間鼓成倉鼠，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蘇芠知道該吐掉，可是果肉酸酸甜甜又解渴，太合胃口，眯著眼由著他一瓣瓣地投喂到完。

    不過一擦嘴，她翻臉不認人，開始打苦情牌，“經年，我也是沒有辦法，十一妹比我更適合。我爺爺沒告訴你嗎，嗚嗚我有很嚴重的病，擔不起你們霍家長媳的重任。”

    蘇芠低著頭，不讓人看到她“傷心又委屈”的臉，聲音一抽一抽的，儼然已經哽咽。

    她自知哭戲拉胯，又配合上肢體語言，抬起手擦了擦眼角。

    擦完之後，她又覺得太浮誇，不擦又覺得戲不夠。

    好一頓糾結，算了算了，要騙過老謀深算的霍大公子，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蘇芠才打算破罐子破摔，頭頂卻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別擔心，我保證，你的病會好的。”

    “？？？”

    竟然完全沒質疑她的病？

    難道說，他居然信了？

    蘇芠一時不知道是三堂姐的健康報告太過硬，還是她的哭戲有了突飛猛進的大提升。

    霍經年猜測她有病是一回事，聽到她哭著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之前有過的那一絲焦灼和浮躁，此時卷土重來，如烏雲般越聚越多。

    他蹙眉，指腹撫過蘇芠的麵頰，很嫩很軟很幹燥……很好，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負麵的情緒就此平複。

    他低笑一聲，“芠芠，你的戲演得越來越敷衍了。”

    “……”

    蘇芠發覺，比起前未婚夫的虛偽和操縱，她更惱火這個男人的單刀直入，逼她直麵感情衝突。

    她戀愛經驗豐富，分手經驗更豐富，最知道怎才能徹底分手。

    單純說沒感覺了，不喜歡了，男友們總是以為她鬧在脾氣，想著哪做錯了要改，要挽回。

    事情變得更麻煩，浪費更多時間精力。

    久而久之，她習慣找一個漂亮的理由分手。

    沒有誰挑不出差錯，也沒有哪段感情挑不出毛病。

    完美如曾經的霍大公子，蘇芠一樣三不五時找出理由，何況揭開假麵具後，更是黑點密布。

    然而她玩手段玩不過霍大公子，還被這個尋她開心的男人逼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

    這回算是踢到鐵板！

    蘇芠開始擺爛，一聲，“你不也在演嗎，你陪我玩，我陪你演，我們半斤八兩。”

    霍經年送給她欣賞的笑意，“因為我們這般配，所以才該早點結婚。”

    “你接著演！”

    蘇芠摘下又一個橙子，瞄準他的臉就丟過去。

    霍經年眼明手快，抓住橙子，挑眉看她，“還想吃？”

    “不吃不吃不吃！”

    “你怎這討厭？”

    蘇芠抬腳去踢他，當然是送菜上門，霍大公子單手就擋住她的攻勢，甚至還扶了她一把。

    她並不買賬，反而砸男人一拳，“我沒開玩笑，你不能在節目上曝光我們關係，聽到沒有！”

    “好，聽你的。”

    蘇芠聽到這幾個字時，差點以為耳朵出了問題。

    答應得這容易？

    有什陰謀？

    蘇芠一邊懷疑，一邊試探：“我覺得，你最好還是退出節目，這樣對你對我對兩家都好。”

    霍經年將她的小算計盡收眼底，被她的得寸進尺氣笑了。

    明明想要逗她幾句，可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截然相反的“也可以”。

    蘇芠滿臉不可置信，簡直想去撕一下霍大公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