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錢塘自古繁華 本章: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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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望見楚諾的那刻,竟是稍稍有些局促,認真行了一個古禮,道:“我名淵,敢問仙子雅名?”

    少年的嗓音並不低沉,幹淨而平和。

    楚諾楚諾望住那雙陌生的眼眉,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少年卻有些茫然起來,夢囈般地道:“但我似乎……還有一個名字……”他想了想,緩緩地道,“仙子還是叫我極焰吧。請問如何稱呼仙子?”

    楚諾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照樣對極焰也行了一個古禮,道:“楚諾。”

    少年嘴角微微上揚,有些靦腆又有些拘謹地躬身行禮道:“原來是楚仙子。”

    見那少年再次行禮,且禮數周全,楚諾也隻好再回一禮。她一向無拘無束,如此“禮尚往來”,著實有些不習慣。

    想起第一次見到慕容斷時的危險情形,與這少年的拘謹多禮截然不同。又聽那少年稱“楚仙子”時並無一點異狀,本已平靜的心湖到底還是起了一絲波紋,心想那人終究是消逝在萬丈紅塵中了。

    “楚仙子……莫不是不喜這樹?”

    思緒被少年的問題打斷,楚諾怔了怔,才明白他說的是帝屋。

    “怎會不喜歡帝屋呢。”她的目光越過那少年,直達帝屋巨大的樹冠,“能無中生有,製造靈氣,誰能不喜歡?”

    “那為何要餓著它?”少年微微蹙眉。

    “餓著?”楚諾愕然。

    少年也愕然,片刻後忽然明白了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原來楚仙子不知帝屋的習性,是我唐突了。帝屋須以魔晶喂養,方可產生靈氣。天地之間,沒有真正能夠無中生有的事物,不過是將一種事物轉化成另一種事物而已。若隻輸出靈氣而沒有補充,帝屋會幹涸而死的。”

    又是魔晶?楚諾瞥向凝晶獸和藍雀,奇怪這重要的事兩獸竟然沒有和她說明。

    藍雀和凝晶獸同時撲倒在地上,大聲道:“殿下博學!吾等受教!”心中卻是暗暗叫苦,不是它們不說,是真不知道啊。帝屋是最古老神秘靈植,上古時期的帝屋也就那幾株,且都在帝王家當寶貝一般供養著,它們那時的身份不過是寵物和戰獸,哪知道帝屋的秘辛。

    “殿下?”少年似乎這時候才發現跪伏在地上的眾獸,茫然環顧四周。

    半晌後,他緩緩抬起右手,舉至眼前細看。一縷靈光穿過他的掌心,手掌變得透明,現出麵月光石般的掌骨。似乎有一絲複雜的情緒在少年眼眸中劃過,他看著自己的手掌,久久不語。

    楚諾有些緊張,不知他想起了什,是否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是否再一次遭到打擊。

    正不知如何勸慰,那少年卻已平靜下來,放下手,淡淡地道:“我有些餓了。”

    這轉折有些大,楚諾錯愕地看住那少年。忽的心中有所觸動,竟是滿地戰獸的驚懼情緒因那少年的這一句話,陡然升到頂點,幾隻膽子小的甚至發出嗚咽聲。

    她這時也省起,魔皇族成年之前沒有辟穀一說,需要每日進食來維持氣血生機、增強修為,而且最喜食妖獸魔獸之肉。這件事藍雀在看護往生石時提過,此地的戰獸也都知道。

    獸群中傳來一道極尖細的嗚咽聲,楚諾順著那聲音望去,見是耳鼠。此刻的它在地麵上挖了一個剛好能容納身體的洞,將整個身體都埋了進去。饒是它已經嚇得屁滾尿流,竟是不敢逃跑,連藏身的洞都不敢挖得太深,從外麵看不到頭臉,隻看到一團簌簌發抖的絨球。

    楚諾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你這小,毛一拔估計還不夠那位塞牙縫的,那位估計看不上你,你怕什?

    再看那一眾戰獸,平日視死如歸,驍勇凶悍,現在卻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這很不正常。

    楚諾又朝少年望去,細看之下發現了異樣。原來當年的帝淵殺戮太多,煞氣之濃已深入魂魄,對妖獸魔獸來說,這種煞氣本就是極難承受的威壓,和修為無關。那少年此刻雖然修為全無,但魂魄實打實是萬年帝淵的魂魄,難怪眾獸恐懼。此間唯有她本身就是被當年帝淵守護的人族,又是萬獸鐲主宰,才會對這種煞氣半點不覺。

    不過此時的少年,情況也真的是不太好,氣血極其虛弱,看來急需進食。

    楚諾輕咳了一聲,問那少年道:“鎮子存有一些三級妖獸的肉,你能不能吃?”

    普通獸肉會有許多殘渣和濁氣,品級越高的靈獸、妖獸,殘渣和濁氣就越少,人族修士中,修為越精純的修士就越要避免食物中的殘渣和濁氣。當年帝淵一直修煉人族的功法,展露的也是與慕容斷一樣的焰靈根,想必這名少年在某些方麵與人族修士有共同之處,因此楚諾才會有此一問。

    少年又深深一禮道:“多謝。”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如果可以,最好是新鮮肉,不要醃製過的。”

    楚諾想起雙牙、烈妖它們茹毛飲血的樣子,心中生出了一個讓她感到極不舒服的念頭,嘴癟了癟,有些艱難地道:“昨日剛打到了不少三級珍雪妖雞,都拔了毛凍在冰窖還沒有醃製,應該還算……新鮮。”

    少年的眸子微微發亮,道:“珍雪妖雞?那要烤的才好吃。皮最好烤得焦脆一些,肉要嫩一些。不要撒鹽,原汁原味便好。滴下來的油不要浪費,要淋在肉上繼續烤一會兒。哦,有沒有迷迭香?迷迭香不要碾成粉末,否則香味便不會長久了。”

    自打這少年出現時起,或是蒼涼漠然、或是茫然疑惑,直到此時才出現一絲少年人應有的生氣。

    楚諾有些走神,心想這要求是不是高了些?

    少年見楚諾沒有反應,立刻意識到了什,紅著臉朝楚諾一揖,道:“確是麻煩了些,楚仙子不必理會方才那些胡言亂語,有三級珍雪妖雞已是極好。”

    楚諾沒料到少年會如此謙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就是烤個肉嗎?煉丹、煉器、煉符這種事她都做得不錯,烤肉應該也不會太難。

    她朝少年微微一笑,道:“想吃烤肉的話這不行,死物帶不進這來,得出去吃。”

    “出去?”少年舉目。

    出萬獸鐲前必須化出真身,以自身本命造化撕破結界。不同的戰獸在萬獸鐲中有各自的結界,凝晶獸的結界在地下,藍雀的結界在水中,雙牙口吐火焰時火中便有結界,銀魅的結界在天上。少年真身為紫焰骨龍,屬真龍一族,結界自然在天際最高處。

    楚諾不明白為何少年此時的目光有些苦澀,心湖中卻傳來藍雀的懇切地聲音:“殿下不願在主人麵前顯露真身。”

    是了,當年的帝淵為人族粉身碎骨,如今怎會願意在一名人族修士麵前展露魔獸真身。

    楚諾心中五味雜陳,靈識退出萬獸鐲。

    片刻後,少年的身影出現在洞天石室。他環顧四周,修長的手指一寸寸地拂過石壁,在鑲嵌於石壁中的靈石上摸索。

    說來奇怪,在萬獸鐲中時,還可以看到他肉身的異樣,但出了萬獸鐲後,身體完全與人族修士無異。隻不過肉身強度相當厲害,與慕容斷隕落前的肉身強度一致。

    這是他重生後第一次接觸真實的世界,楚諾不願打擾,隻將藍雀和凝晶獸喚出,以心聲囑咐了幾句:“我去取肉,你們在這看著。他的情形很是奇怪,明明是魔皇族真身,眉心卻沒有紫焰印記。他顯然沒有什記憶,但象他這樣的聰慧之人,見到萬獸鐲內異狀卻不驚奇,見到我時也完全沒有防範之心,你倆仔細看看,看是不是在往生中出了什差錯,靈台是否清明,神魂有否受損。”

    勘探神魂之術,她遠遠不及兩個萬年老怪物,況且她也不熟悉上古魔皇族的情況,這種事還是交給兩獸比較穩妥。

    兩獸在萬獸鐲內驚魂未定,又被提出萬獸鐲,瞬間就被鋪天蓋地的煞氣壓在地麵上,顫抖不已。此時聽到楚諾吩咐,嚇得都快哭了。壓製它們的就是極焰的神魂,現在還要去細看,豈不是會被嚇掉半條命?不過極焰的情況的確古怪,兩獸也隻好強打精神應承下來。

    囑咐完這些後,楚諾隻身前往庫房。

    看守庫房的煉氣後生見是守護仙人前來取物,不敢怠慢,沒有任何詢問便開了庫房的門鎖。楚諾不願破壞荊有時定下的規矩,依然將手續做足,要來了領物單,填寫了領用珍珠妖雞的理由和數量,又去鎮長處取了批文,才進入庫房。她名下戰獸頗多,說自己戰獸需要滋補元氣就是最好的理由。

    等回到石室時,極焰正在盤膝打坐,麵容頗有疲色。兩獸遠遠橫在牆邊,神色極其萎靡。

    楚諾當下也不多話,取出兩枚藥丸扔給兩獸服了,又抽出一隻珍珠妖雞往空中一拋,那雞便漂浮在半空。她將準備好的迷迭香瓷罐放在一邊,掌心一展,一團火焰自掌心噴湧而出,火舌吞吐,在珍珠妖雞下方炙烤。

    一邊烤肉,一邊以靈識問兩獸道:“如何?看出什眉目沒有?”

    “殿下的狀態果然極其古怪。”藍雀有氣無力地道,“殿下一部分的神識是清醒著的,一部分的神識卻是在夢境中。與我人交流時,殿下用的便是那部分清醒的神識,而另一部分處在夢境中的神識卻是在慢慢回憶殿下曾經的往事。”

    楚諾手一抖,珍珠妖雞變成了一攤碳粉。

    築基修士的本命火焰乃是三昧真火,稍不留意就會因溫度過高而焚毀一切凡物,即便是三級妖獸的肉也不例外。

    楚諾立刻又取出一隻珍珠妖雞,問藍雀道:“那他可曾記起自己的身世?”

    “這……說來慚愧,僅靠神魂勘探之術並不能將一個人的想法看真切。看情形,殿下的確已經明了自己的真身是紫焰骨龍,但情緒波動並不大,似乎並不知道自己被人皇從魔族盜走一事。”

    藍雀咽了口口水,心有餘悸地道:“我方才冒死進入殿下那部分沉睡的神魂一觀,雖然隻是一那的時間,卻已發現,殿下如今剛剛回憶到帝淵當年十六歲時的情形。神魂可主外貌心性,因此殿下如今依然是十六歲時的身形外貌,心性也多半是當年的心性。”

    楚諾慢慢睜大了眼睛:“你是說,他的外貌心性會隨著回憶而改變?”想起那少年三句話便是一禮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他少年時的性格竟如此拘謹謙卑?”

    藍雀看了凝晶獸一眼,道:“當年你的主人癡迷殿下,經常趁著妖皇睡著時去偷看他,他老人家少年時是什性格你應該清楚吧。”

    楚諾知道凝晶獸當年的主人,就是現在噬魔劍內的劍靈簡柯,是妖皇簡瑤的妹妹。

    簡柯、簡瑤兩人是雙魂同體,也就是一個身體中有兩個元神。萬年前那最後一場大戰中,帝淵自知無力徹底滅殺簡瑤的元神,便將簡柯、簡瑤的元神同時封印到噬魔劍。簡瑤因為傷勢過重而徹底沉睡,簡柯卻被噬魔劍經過萬年同化,成了劍靈。

    楚諾初來魔靈界時,噬魔劍曾替她當過魔魂獸的致命一擊,想來那時就是簡柯在操縱噬魔劍。但正因為那一擊,劍靈重遭重創,重歸寂靜,至今沒有任何氣息。

    古老的回憶讓凝晶獸有些沉默,半晌後道:“人皇對少年時的帝淵極為嚴苛,現在想來,是怕他在潛意識中魔性大發、衝破封印的緣故。帝王之家最是勢力,因為帝淵不得寵,人皇的其他子嗣、弟子對帝淵也頗為排斥。那時的帝淵,的確拘謹謙卑,甚至有些不自信。”

    “世人將帝淵的戰績傳得神乎其神,說什十六歲從軍,從無敗績,縱橫上古大陸,劍前百丈內無有活物雲雲。帝淵十六歲從軍是真,隻是從軍後的帝淵,行為也極為拘謹,與軍中小兵一般無二,一言一行無不聽從調令。加之人皇其他子嗣對其壓製,設計將他調去最危險的地方,還時不時使絆子,那時的帝淵哪有什戰績,能夠保命就已不錯。”

    藍雀點頭:“按時間來算,帝淵嶄露頭角應是從軍十年後的事了。真正令魔族聞風喪膽是百年後他老人家修成魔嬰時……”說到這它打了個冷戰,直接閉口不言了。

    “那他對於自己真身的問題是什看法?難道還認為自己是人族嗎?”楚諾並不關心帝淵當年的戰績到底如何,她現在最關心的還是極焰的狀態。

    “這個問題比較複雜。”藍雀緩了口氣,道,“人在夢境中時,若是發現夢境稀奇古怪,多數人是不會去追問為何會這樣的,而隻是作為一個旁觀者,靜候其變。殿下現在是一半在現實中,一半在夢境中,雖然發現許多疑點,卻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或許是殿下自己不想探究真相吧,誰知道呢。”

    凝晶獸這時接口道:“還有另一種猜想。上古時期,皇族子嗣常常會進入問心幻境曆練心境,我猜殿下大概是將重生當成了幻境曆練,把自己擁有魔獸真身當成是幻境中的考驗,把我們都當作環境中的一部分,因此才對各種異狀不聞不問,對主人也極其信任。

    “不過,這畢竟隻是我倆的猜想,主人稍後與殿下相處時,最好引殿下多說話,我們好看得更清楚些。”

    楚諾覺得兩獸的分析都有道理,道:“馮小百事給我的問心符是否就是你說的那種問心幻境?人在其中確是分不清楚真假。說起來,我當時在幻境中見到各種異象時,的確也是全盤接受下來,初次見到馮伯母時,也沒有起疑,隻是覺得可以信任。”

    凝晶獸道:“那道問心符與上古問心幻境比起來,隻是雕蟲小技了。”它神色肅穆地道,“往生術非比尋常,往生之人可選擇徹底忘記過往、或是重新憶起過往。既然殿下選擇重憶往事,一切還是順其自然、循序漸進為好。若是阻攔、或是操之過急,反倒會傷了殿下的神魂。”

    楚諾知它委婉告誡的意思,其實她深知心境曆練的重要,雖然覺得極焰終究會再經曆一次絕望打擊,心有不忍,但既然是他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她自然會順著他的心意。

    她有些走神,一直在想,少年帝淵的心性竟然會是那般拘謹。生活環境能夠影響一個人的心性,是不是因為經曆過那樣的打擊和絕望,才會有後來冷漠孤僻的慕容斷?如果極焰照這樣按部就班地回憶下去,會不會有一天,也會回憶起慕容斷的往事?帝淵最後一絲殘魂進入往生石的時,為何要選擇重憶往事,而不幹脆徹底忘記那令人絕望的過往?

    一個不知覺,珍珠妖雞又華為灰燼。楚諾搖了搖頭,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心神不寧了。

    定了定神,她又取出一隻妖雞,耳邊卻傳來少年有些局促的聲音:“我自己來就好。”

    少年已從方才的神遊中清醒過來,掌心冒出一團淡紫色的火焰。

    他搶過楚諾手中的妖雞肉,稍稍側身,道:“這種肮髒之事,怎好叨擾楚仙子。”

    “肮髒?”楚諾瞧著少年低垂的眼眸,她本是不喜多話之人,記起凝晶□□代過要多引這少年說話,便沒話找話道,“我未辟穀前,生計艱難,想要打一隻野雞吃都很難。你若烤好,可否分我一塊?”

    少年微微一驚,抬眸看住楚諾,半晌後複又垂眸,輕輕一笑,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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