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縣。
大水泡了縣城,如今水退去,四處也都一片狼藉,不少房屋坍塌,百姓無處可住,隻能沿街搭棚,在熱辣辣的日頭下苟活。
老天爺不會因為人的富有和權勢而眷顧一二,萬物皆為芻狗。
清譚家的宅子也受災嚴重,尤其地勢偏低的幾家,至今房中還有水。
虧得宗家的地勢偏高,宅院沒有進水。老夫人趙氏隻能把族人安排到宗家來。
幾天的工夫趙氏已經忙得頭暈目眩,請了好幾次大夫了。
有譚家陸陸續續施粥了幾次,縣衙才能麵前支撐,但能撐多久,知縣本尊也不曉得。
況且水患退去,人死傷畜生也都死傷,這關頭不少人都病了,最怕最怕的,就是再有疫病就此傳播起來。
知縣今日站在縣衙門口,看著滿縣城流離失所的百姓,惆悵不已。
偏他這又不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朝廷就是派人過來賑災,他還得排在其他府縣後麵。
不想就在這個時候,有衙役飛奔過來通報,當先就道有一隊人馬飛奔著向縣城而來。
知縣嚇了一大跳,若是此時還有流寇進縣城打劫,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他嚇得不輕,立時就想讓人去急急關上城門,不想那衙役一口氣喘上來又道了一句。
“看著好似是譚氏的宗子、譚廷譚大人回來了!”
“啊!”
話音一落,知縣急著催人去備馬,他要出城迎接。
譚大人是這次治水的朝廷欽差,又是清譚氏的宗子,他若是回來了,自己眼前這些解決不了的事,還不立時都能解了?!
知縣簡直眉飛色舞,但不等他的馬備好,隻聽街上一陣急促的開道之聲,知縣朝著城門口的方向望去,正見著一人飛馬而來。
路兩邊的百姓看著騎著高頭大馬的人,穿著朝廷的大紅緋袍到了城中,眼睛都迸出了光亮來。
他們主動讓開道路,退避兩旁,甚至有些餓的饑腸轆轆的人,直接跪在了路兩邊。
“欽差來了!欽差大人來給我們做主了!”
譚廷甫一進城,便感覺到了百姓們的激動,在到了縣衙門前,見知縣都說不出話來了,他直接翻身下了馬。
“大家快快請起,譚某領朝廷之命救災,必不讓大家的日子難以為繼。朝廷的賑災糧馬上就到了,在賑災糧來之前,譚某會放譚家屯糧接濟大家!”
他隻說了這兩句話,眾人非但沒有起身,反而全都跪了下來,砰砰地給他磕頭。
“不是欽差,是天神來了!”
一時間聲浪如嘯。
譚廷亦跟著心頭快跳了起來。
他連忙喚著眾人起身,“都是皇上和太子殿下的福澤,譚某居不得功。”
他說完,就請知縣將粥棚搭起來,派官差來譚家領糧。
知縣甚至不用開口,他的難處便消減了大半,一時間激動萬分,想說什,隻見這位譚大人甚是雷厲風行,轉身回譚家調糧去了。
天又熱,事又多,趙氏吃了藥迷糊了一會,就夢見了項宜。
她想若是兒媳在,這些讓人為難的事情,兒媳早就料理好了。
她以後可得待兒媳再好些才行。
她迷迷糊糊聽著有人喊“回來了,回來了”,下意識竟然以為是項宜回來了,不過嬤嬤道了一句。
“是大爺回來了!”
趙氏“呀”了一聲,瞬間醒了過來。
她急忙換了衣裳去了,譚廷這會就在外院,趙氏到的時候,不少族人也都聞訊到了。
一眾族人見到宗子回來了,一顆因著受災懸著的心都安實了下來,眾人紛紛上前給譚廷行禮,將他層層圍在了中間。
譚廷當即就把朝廷接下來的安置事宜告知了眾人,還有後續朝廷賑濟的糧食,也都很快就要到了。
有他在,又聽見他說了這些安排,眾人原本愁苦的臉上也都露出了安心之意。
接著譚廷又提及了暫時調出譚家的屯糧,賑濟周邊百姓的事情。
譚家不缺糧食,事先譚廷也囑咐族人多買糧屯糧,眾人聽到他說要拿出譚家的糧食去賑濟百姓,都甚是淡定。
畢竟譚氏一向與鄰為善,災難年月都不曾壓價屯田,此事讓糧於民,大家也都可以接受。
若是隻譚家一家富庶,外麵的庶族百姓吃不飽飯,流離失所,待他們成了匪賊盜寇,譚家又怎可能不受其害?
見眾人都能接受,譚廷大鬆了口氣。
比起旁的世族,尤其是那些暗地有陰暗主張的世族,清譚氏他自己的族人,才是世家大族的人該有的樣子。
不過盡管如此,還是有人有些異議。
“我們可以把糧食給他們,卻引起他們的妒忌,看到我們有糧食,不論三七二十一來搶怎辦?”
這人問了,就有人回答。
“我們譚家有糧又不是一天了,他們能不知道嗎?要搶早就搶了,還等到現在嗎?”
也有人道,“庶族吃我們的糧,還能再搶我們嗎?那也太沒良心了?相反,我們捂著糧食不放出去,才可能會招來搶糧的人。”
對這件事,眾人倒也沒什疑問。
隻有剛開始提問題的那個人嘀咕了一聲,“總要防他們一手,畢竟世族和庶族還是有別的”
這個人也沒再多說下去,聲音很快就被眾人其他的議論聲淹了下去。
譚廷分派了人手去和衙門對接,今天先放粥水讓城中百姓吃上一頓,接下來再說接濟城外百姓的事情。
但方才那族人嘀嘀咕咕的言語,譚廷亦聽見了。
彼時他沒有多說。
他從京城離開好些天了,這些天多半與災民吃住一處,照理說最好下手。
但暗中盯著他的人,一點動靜都沒有,是還沒找到好的時機嗎?又或者還有旁的打算?
譚廷暗暗琢磨了一番。
清譚氏放出屯糧賑濟百姓,此事一出,清譚氏盛名一時,不少世家大族尤其是之前和譚廷約好的那些,也都陸陸續續放糧。
有大世家打頭,小世族自然紛紛效仿,一時間因著洪水泛濫受災的這片土地,反倒解了圍。
譚廷收著各路消息,在這一片“和諧盛景”之下,亦另外做了些旁人皆不知道的安排。
陳馥有在一處不起眼的田莊,停留了好些日,天氣熱辣,他也有些急躁。
早早下手,定下勝負,總比在這酷暑煎熬好一些。
有人見他焦慮起來,走過來瞧了瞧,安慰了他一句。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