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什會是你!要害我的人竟是你!謝獻!”紅衣少年雙目赤紅,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手中那柄抵在他人脖頸上的長劍更近一步,沾染了猩紅。
隻剩下他了。
竟然隻剩他活著了。
附近皆是屍體,竟連落腳之地也無。濃重的鐵鏽味籠罩了整個山巔。五大門派派來的弟子悉數戰死,就連三個長老也不例外。每具屍體的眼神中都倒映著永存的絕望。
誰也沒設想過謝獻的實力如此恐怖,簡直……簡直就是妖邪!
謝獻虛坐在地上,靠著一柄斷劍撐著。他身體破殘,黑紅的血液從浸染了衣袍,額角巨大的傷口血流不止,嘴角也不斷滲出血來,麵上充斥著可怖的血痕。幾個長老不惜自爆,勢要取他性命。
可惜啊……
壞人總是長命的。謝獻有些諷刺地想。在圍剿過後,他已經難以支撐,但總歸活著。
謝獻十分平靜,麵上掛著慣有的微笑,仿佛還是那個心懷蒼生的謙和君子。
紅衣少年卻要崩潰了:“若你想要我死,當初你為何要撿我回來!為什不直接讓我死在爛泥!謝獻!你告訴我!”
沒有人能夠接受素來清風霽月、清冷沉穩的大師兄居然是一切陰謀的源頭。
他是謝獻!他可是無人不知的垂天府弟子謝獻啊!是眾人仰望的天道之子,是黜邪崇正、受人敬仰的正道表率!謝獻怎可能會是狼子野心道貌岸然的毒蛇!
謝獻垂眸笑著,神態透露出悲天憫人的意味:“蠢貨。”
他嗤笑一下,感到了難得的快意。
謝獻感覺到少年的劍尖刺了進來。
一抬頭,看著少年憤怒眼中冒出淚水,謝獻不禁忍不住朗聲笑起來,眼眸中顯露出陰狠。
“怎,要殺我?別忘了你這條命是我救的,”謝獻的手攥住了少年刺入他喉頭的劍,“邵寧,廢了我的經脈還不夠,要置我於死地?”
邵寧身體僵硬片刻,雙眸通紅:“分明是是你入了魔!謝獻!是你自甘墮落!我將你看作親生兄長,你為什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這些無辜的人又做錯了什!”
“親生兄長?”謝獻的眼眸漆黑,死死盯著邵寧的雙目,“我為救你,劍骨被削,劍靈不複,至今還在被殘毒折磨。這些,我都沒怨過你。”
“因為你是我的師弟,”謝獻的聲音緩慢,令人聯想到嘶嘶吐著蛇信的毒蛇,“但你現在要成為掌門了。”
邵寧一時間怔住,不可置信地看著滿臉仇恨的謝獻。他從未見過謝獻這幅模樣。
片刻後,緩過神來的邵寧連忙開口解釋:“就因為這個?我從來沒想過要搶你的掌門之位!你若怨我,就對著我一人來,何必牽連無辜!為何做出這樁樁件件的惡事!就因為記恨我,多少修士在你手中枉死!這些都是血債啊!!!”
謝獻毫不在乎這些人的性命,他隻覺得他們該死。
邵寧無法接受謝獻如今的模樣,悲痛欲裂。就在邵寧分神的瞬間,謝獻幹脆利落地抬手,袖中帶毒的匕首抹向邵寧的頸部。
“砰”!
謝獻連著手中的利器,一齊被擊飛,落入身後萬丈山崖。
一朵血花在他的胸膛上四濺,傷他的氣息是那樣熟悉。
墜落的他怔怔地看著趕來的師父,那是給他名字教他做人的師父。師父嫌惡地瞥了他一眼,心急如焚地轉向邵寧。
和那天一樣,他們全不顧謝獻的死活,滿心滿眼隻有邵寧。
山風猶如利刃,謝獻不肯合上雙眼。
……
修仙協會的辦公人員站在府邸外時,崔儀正盯著香爐上的白煙。
雖然飛升上界,但這年頭神仙也要吃飯。凡界的信徒與香火就是他們的經濟來源。收入多少,都可以在香爐上窺見。
香爐上白煙稀疏,可可憐憐。
崔儀撐著腦袋,透過香爐聽凡間人們的心聲。
此刻,屋簷下發黑的金鈴發出一陣悠長低沉的聲響。
崔儀意識到有人來了,她一揮手,數百米開外的一隻紮花紙人動了。紙人與人等高、麵部被塗得血紅,看著有些詭異。
與府內風和麗日的小天地不同,外頭黑雲壓境,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紮花紙人給賓客打開了府邸掉漆的紅木門。崔儀通過紙人的雙眼看到了來人。
那是一個白發留須的老者,麵容寬厚,身邊還牽了一個矮蘿卜一樣的小童。兩人都穿著修仙協會的指定黑袍。
“稀客稀客,”崔儀漫不經心的聲音從紙人口中發出,“關仙人駕到令我這洞府蓬壁生輝,還請進來喝口茶。”
“多謝仙子。”老者拉起小童的手。
崔儀伸了個懶腰,抽回了附在紙人身上的神力。
紙人虛浮地飄著,彎了彎腰,給兩人指路。
路上,小童發現紙人上沒有神魂,悄悄對著關仙人道:“爺爺,這擺爛小神的府邸也太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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