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鈺拿起桌上的筆，眼睛還是紅紅的：“那你有沒有被教官罰過啊？”

    “沒有。”雖然訓練營的規則很嚴格，但隻要按照規則約束住自己就不會受罰。

    隻是小孩子很難遵守那些近乎嚴苛的規則，為了讓他們聽話，違反規則的懲罰就非常嚴厲。

    嚴格的規則和懲罰都是一種教化。聰明自製的孩子有能力通過各種手段避免被懲罰；而不那聰明、調皮的小孩就會被懲罰馴服，變得乖巧聽話。

    無論如何，從訓練營出來的都會是父母期望的好孩子。所以盡管一直有家長抵製這種磨滅個性和天性的訓練營，也一直有家長對其極為推崇。

    “可是不受罰太難了，我真的做不到嗚嗚……”周鈺再次濕了眼，垂著頭、肩膀微微顫抖著，把自己縮成一小團。

    他對在訓練營的經曆有很大的陰影，被周逸接回家後有一段時間一直處於沒有安全感的狀態。周逸花了很多精力讓他明白不必害怕犯錯，今天周母的一句話卻再次把他帶回那段糟糕的記憶中。

    周逸攬住周鈺的肩，放柔聲音：“嗯，我知道很難。但這是在家啊，這不會有人拿那訓練營的規則要求你。我保證以後也不會有人用那些規則要求你，哥哥的話你難道不信嗎？”

    “可是教官說孩子要聽父母的話，如果媽媽想要把我送回去……你會聽她的話嗎？”周鈺睜大眼，眼角掛著淚，手指緊緊攥住周逸的衣擺。

    周逸知道自己需要證明之前那些話的可靠性，否則周鈺接下來會一直處於這種可能被送入訓練營的恐慌中。他認真看著周鈺，眼神真誠、語氣堅定：“我不會。我已經長大了，不需要聽父母的話。”

    “那我什時候才能長大？”

    那我什時候算是長大？周逸恍然記起自己小時候也問過這樣的問題，那時候周父給出的回答是：當你能夠靠自己的力量戰勝我的規則時，你就算長大了。

    周家家訓之一是能力與權利對等，與權利對應的是自由抉擇的範圍。你隻有足夠強大，才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才能不被安排。

    這種成長方式很像是與父輩進行博弈，勝利者才會擁有話語權。

    冷漠嚴苛的教育方式和殘酷的競爭確實能磨礪出合格的繼承人，但按著那樣的軌跡成長很沒意思，不能鬆懈、不能肆無忌憚做想做的事。

    周逸不想讓弟弟和自己一樣失去選擇的權利。

    “長大就是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可以為你想做的事負責。”他最終這樣回答周鈺。

    周鈺眼睛亮起來，終於轉移注意力：“我知道了，長大就是完全能力人！”

    “完全能力人？”周逸覺得好笑，緩緩重複這五個字。

    周鈺眼睛提溜轉：“我想想……好像是完全行為人……糟糕，記不得了。”他拍拍腦袋，爬下椅子，跑向和周逸一起挑選的汽車兒童床，拿起床頭的一本書。

    周鈺把書遞給周逸：“這是劉姨講睡前故事時說的。”

    劉姨是帶他的保姆。

    聽到能力和行為兩個詞時，周逸就明白了：周鈺指的應該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

    對於什才是長大這個問題，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似乎是一個還不錯的答案。但周鈺連名字都記不全，能理解這個詞的意思？

    周逸看著手的兒童繪本，封麵用可愛的注音手寫體寫著《小兔的奇妙之旅3——我什時候才能長大啊》。

    標題下是一個穿著校服、戴紅領巾、背著兔子書包的小女孩，正笑著向看書的人揮手。

    畫麵沒有采用更能吸引兒童注意力的明亮鮮豔的色彩，而是選用溫暖的淺色調，人物線條也是流暢柔軟的。

    “就是這個，我在這聽到的。”周鈺殷勤湊在周逸身邊，伸手翻動書頁：“我找給你看。”

    周逸合起繪本：“我自己看，你去寫作業。”

    “真的必須寫完才能吃飯嗎？”拖延時間意圖被看穿的周鈺猶不死心，“咕咕~”他捂住亂叫的肚子，可憐巴巴地看向周逸。

    周逸臉上還帶著笑，說出的話卻讓周鈺瞬間收起賣萌的表情：“周鈺，撒嬌是沒用的。”

    但小孩子總是很容易燃起新的期望，看到周逸的手環震動著亮起，周鈺再次轉移注意力：“哥哥，有人給你發消息了！”

    “嗯，有人給我發消息了。”周逸的回複冷酷依舊：“但這和你沒有關係。”

    在周逸的注視下，周鈺沮喪的回到書桌前，不情不願拿起筆。

    “我以前教過你的，如果一件事你不得不做，那就不要抱怨，而是盡力把它做好。你寫完後我會檢查，如果錯誤率過高，明天的任務加倍。”

    “喔。”周鈺緩緩坐直，看著終於有了些專注的樣子。

    周逸這才打開光屏查看消息，光屏上是喬思的回複：{你猜到了？記得保密。（噓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