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寧靜被打破,周遭是嘈雜的人聲,她聽見瑾瑜在喚她,還有行邇。她睜眼,定睛地看著那個濕漉漉的少女,她知道,是她救了她。
“謝謝。”淺淺的道謝之聲從喉中溢出,她覺得疼痛異常。
館內的動靜驚動了館主,慕行舟認出了風致,便讓侍女扶她去側館換件幹淨衣裳。瑾瑜本欲跟上,卻遭到館主阻攔,“你給我留下。”他於國華青光內發現獨屬於她的針線包,而且繡作有被翻弄的痕跡。
“還有你們,平日不見如此積極,今日休息卻齊集寒木春華,把閨訓都忘一邊了,每人給我抄一遍《女戒》《女訓》,明日課上交。”鶯鶯燕燕,爭風吃醋,有辱斯文。
待館主訓畢,行邇上前,致歉道:“抱歉館主,踩折的菊花我會盡力賠償的。”語氣誠懇,他知道今日之事,緣由在他。
風致並未有去側館換衣服,隻披著一件披風濕答答地便從後門離開了。
行邇在側館外等了多時卻不見人影,猜想她必定是離開了,於是,迅速換上侍女遞來的衣服,他也轉身離開了。
途中
行邇撐著一把油紙傘,立於青石道中,沿路沾滿落葉。
他知道,此處是她回鈕府必經之路。她會來,所以,他等。
風致看著前方擎傘之人,他似行走過江南的煙雨,從潑墨的山水間走來,攜著詩意與寫意,孤鬆獨立。
目光,相遇於空中。彼此無言。
慢慢地,她收回目光,一步一步地走向前方。
一步之遙,紙傘傾倒。
“下雨了,我送你回家吧。”千言萬語終隻匯成這句。
朦朧天地間,淅瀝小雨沾濕了他的衣衫。
“不必了,我習慣淋雨。”她垂頭,聲音冷硬。
繼而一步一步向前艱澀地走去。
遮蔽以外,她的披風,濕了。
聞言,他僵住了。
細密的雨落在他竹青色的衣裳上,衣服的顏色深了。
彼此擦肩而過。
腳步落於青石路上,足音踏踏。
九···十···
他閉眼,雨珠順著紙傘滴落,落至他的臉頰。冰涼。
那一抹綠色,一步一步地,終是遠了,遠了。
他回首,凝望著那綽約纖瘦身影。
終是不甘,不舍。
他開口:“我學名懷遠,字行邇······沒有騙你。”音色低沉,喑啞。
話語,通過沙沙雨聲,傳入耳中。
她頓足,卻沒有回頭。
“這不重要,其實你我都清楚,身份大白,交匯也就到頭了。
言盡最好於此,留彼此半步成詩。
清冷的聲音透過細雨傳來。
天地間,隻餘他一人獨立。
一步一足跡,一步一水印。秋意淩遲,殺伐決斷。
她昂了昂頭,挺挺背,繼續向前。
“露重飛難進,霜多響易沉”,原來,我們不一樣。
轉角處,青石屋簷下,雨打磚瓦。
一主一仆站立。
雨水沿著磚瓦間的縫隙匯集成流,而後又乘著飛簷的弧度降落,落至台階之上反彈,濺起無數飛沫,打濕了少女的衣裙。少女卻毫不憐惜,隻是盯著她。
隔著水簾,風致看不太清楚,但她知道她是誰。
定西將軍年羹堯之妹,年玨。
行邇的妹妹。
“我隻說一句,你配不上他。”哥哥是她的驕傲。
聞言,風致笑了笑。想必,剛剛那一幕她盡收眼底。
“我知道。”她答得誠懇。
年玨看著她,半信半疑。
“灼華,把傘給她。”半響,她吩咐。
“不必了,我習慣淋雨。”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說完,她便轉身走了,腳步緩慢沉重。
雨是越下越大了。
昨日登高罷,今朝再舉觴。
菊花何太苦,遭此兩重陽?
傾盆大雨中,她背負著浸滿水沉重的披風,咬著牙,一步一步地向前,任由風吹雨打。
路的盡頭
力竭之際,她似瞧見一抹嫣色明媚身影。
她轉頭,眼睛五彩有光,似箭一般,似箭一般地向她湧來,在她身後阻隔了萬千風雨。
她跑到她麵前,一把把她擁進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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