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快出來,這很危險。”
貨堆間空隙很黑,即使是不遠處花樓的火光,都無法照亮全部。
咯吱。
咯吱。
像是老鼠咀嚼的聲響,融入黑暗中,無時無刻不敲擊著嶽桐杉的神經。
她暗示自己,鮫人在河上不來,黑衣人都去花樓幫忙了,這不會有人威脅到她。就算有東西,也是普通東西,她也一定可以對付的。
她一定可以的。
咯吱。
嶽桐杉拐了彎,繞進另一個間隙,那聲響無比清晰呈現在她麵前。隻是前麵像泡入墨水般的漆黑,她看不清分毫。
好似相應她的內心,花樓上一聲輕響爆炸,飛過來一塊燃燒的木板,剛好掉在了她所處間隙的貨物上麵。
火焰滋滋燃燒著貨物,嶽桐杉已經顧不得怕火了。
她看到,一條黑色的大魚尾巴。
尾巴閃爍著迷人的光澤,而沿著尾巴向上,黑磷漸漸淡去,是人類膚色和肌肉,點著幾片黑磷。
是鮫人!
鮫人正在埋頭啃著什東西,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嶽桐杉此刻終於察覺到,在那摻雜在燃燒味道之中,是濃濃的血腥味。
不能看,不能聽。嶽桐杉別過視線,她頭皮發麻,下頜抖得厲害,手臂僵住了,卡在身後不敢動彈,腿像灌了鉛一樣,根本動不了。
她沒有能力對付怪物,心不住的祈禱。
來個人,來個怪都行,救救我,求求了,救救我……
“什人!”身後傳來一道男音。
嶽桐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欣喜轉過身。
一個黑衣人站在間隙口,警惕看著嶽桐杉。
嶽桐杉從未如此覺得黑衣人是這親切。
而麵的鮫人聽到聲音,停下了咀嚼,他似乎想調整姿勢,尾巴啪啪拍著地麵。
黑衣人聞聲轉過目光。
“不要看!”嶽桐杉伸手去擋黑衣人的視線。
晚了。
嶽桐杉親眼看著黑衣人露出兩隻水靈的眼睛,瞬間失去光澤。黑衣人的姿態開始放鬆,眉眼看不出表情,卻透著一股絕望感。
嶽桐杉突然明白,傍晚那群工人為什要砸花樓了。
他們都被鮫人控製了。
黑衣人一步步靠近嶽桐杉。嶽桐杉後退也不是,前進也不是。她緊緊靠在貨物上,短劍比在身前。
嶽桐杉汗如雨下,黑衣人卻慢慢路過了她,一步步向鮫人走過去,步伐輕鬆,堅定,就像是,向神明獻上自己的身體。
嶽桐杉知道自己造謠是不對的,也想過補救。
可現在麵對自己杜撰出“河神”,她心隻想著:
都死掉就好了。
不知哪來湧上來的力氣,嶽桐杉餘光掃到了鮫人的尾巴,閉著眼,啊啊啊壯著膽衝上去,一肩膀頂開黑衣人,舉劍重重插下去。
烏地蒲的毒連高飛這種九千年的妖都怕,鮫人肯定也怕。隻要給他造成一點傷害,毒就可以滲入血液,殺死他。
這樣就可以多救下一個人。
耳邊隻有火焰熊熊燃燒的聲音。周圍越來越多的貨物被點燃,越來越熱。
嶽桐杉悄悄睜開一隻眼睛,看到自己的短劍刺到了鮫人的尾鰭,心緊繃的弦鬆了下來。她慢慢向上看過去,黑色的魚鱗上沾了一層白霜,鮫人保持掙紮的姿勢,半靠在貨物上,整個魚已像是被凍僵了,在火焰中也沒有融化。
嶽桐杉抬頭看到了鮫人的臉。
沒有鼻梁,鼻子隻剩兩個孔,嘴巴咧的很大,牙齒極為尖利。腦袋沒有一絲毛發,兩邊有一個小孔,代替耳朵的位置,沒有精靈耳。更重要的是,貼著耳朵前麵,一邊一個,是兩個滾圓的大眼睛!眼間距已經達到了非常離譜的程度!
嶽桐杉胃很難受。
這個鮫人的臉,更符合魚的特征。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是真的醜……
當她看到鮫人身體下麵壓著的肢體內髒殘渣,還有乞兒衣服的碎片,她終於忍不住了,吐了出來。
“這不是大人的寶物嗎!怎會在這。”黑衣人回複了正常,看到鮫人很吃驚,看到嶽桐杉更吃驚,“你就是覬覦大人寶物的人!”
嶽桐杉幾乎把胃的東西都要吐出來,說:“你腦子有病嗎,看不出來我剛剛救了你嗎。”
黑衣人根本不聽解釋,那位大人似乎下了死命令,他舉起短劍就要刺死嶽桐杉。
“啊↗啊↘——”縹緲的歌聲像是一張大網,籠罩在白塔城上。
嶽桐杉瞬間反應過來,這是鮫人歌聲,慌忙捂住耳朵。黑衣人沒來得及,他的眼睛再次黯淡下去。
嶽桐杉眼睜睜看著他舉起短劍,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
鮮血噴灑了嶽桐杉一身。
她頭也不回,拔腿跑出了這個間隙。
白塔河上,無數光滑的頭顱從水中冒出來,吟唱死亡之歌。
撲通。
已經有靠近河邊的居民跳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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