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陳月泠去透析時，大夫告訴賀子白一個特好的消息。

    “有腎源了。”慈眉善目的老大夫朝他們母子笑了，“盡快準備費用跟住院吧。”

    賀子白眼睛久違地放出光芒，拿著病曆的手都在抖。他們等了四年，天可憐見。但陳月泠的神情不似賀子白那般興奮，捏了捏他的拇指，她有話要對他說。

    母子倆從診室出來，坐在長廊氣氛詭異。

    賀子白感覺到陳月泠的不對勁：“媽，您不會是不想治了吧？”

    陳月泠伸手握住他的手，為難又無奈地歎了口氣，深深地望著兒子的雙眸：“子墨明年就考大學了，手術費醫藥費住院費打滿打算得幾十萬。而且風險還那大，也不能保證一定能治好，我不想再……”

    賀子白不想聽她後麵的話，打斷道：“咱受了這多苦不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嗎？媽媽，我無論如何都會把錢湊夠。有病就治病，隻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就該爭取，錢的事不是您該擔心的。子墨要是知道您為了他上學不治病，他能好受嗎？”

    “你跟媽說實話，你把車都賣了，錢從哪來？”陳月泠知道賀子白跟存皓有來往，她真的害怕自己兒子跟人家一起當亡命徒。他們家那群親戚她又不是不知道，怎會再借錢給賀子白？

    賀子白語塞了。在媽媽的注視下，他撇開了目光，支支吾吾地說：“就以前我爸的助理，楊叔，給我介紹了一份工作。給老板當司機，穩定，也輕鬆。我，我就把貨車買了。”

    陳月泠扶住他的肩膀：“你打小就不會撒謊，看著我再說一遍。”

    賀子白回過頭，望著媽媽青黑色的眼眶，說：“媽，我保證，絕對不做違法的事。您安生治病，剩下的，我來處理。”

    陳月泠哽住了，她轉過身時一滴淚無聲地落在衣襟上。她心知自己跟賀子墨把賀子白拖累得前途渺茫，他常在深夜挑燈讀書，金融學的考研教材記滿了筆記。但無論他怎追趕，也還是跟同齡人差了一大截。

    她也知道賀子白偷偷出去打拳，落了一身傷病。卻有口肉都要留給他們母子，自己啃剩飯剩菜。他一句抱怨都沒有，默默承受一切。這讓陳月泠更痛苦，更虧欠。

    生活的大山壓在賀子白肩頭，他滿身傷痕，卻扛起了一家人的未來。

    “答應我，不要再去找存皓了。”陳月泠手指碰到賀子白手上的石膏，“不許去。”

    母親的眼淚讓賀子白心悸，他指尖顫抖地蜷縮進掌心：“好。那您也要乖乖治病……別讓我沒有媽媽。”

    陳月泠撥弄他額前的碎發，點點頭。

    賀子白糾結半晌，終於撥通了那個看見就心亂的號碼。

    “哥？”

    “你那天說的話還算數嗎？”

    “你要來nh了嗎？”

    “啊。”

    俞歌的聲音頓時高了一度：“我馬上給你安排入職，明天，哦不，今天下午就來報到。晚上有個酒會，你來剛好能適應適應。”

    nh總部在河西，賀子白倒了兩趟地鐵才趕在他們下班前到。nh大廈比周圍都高出一截，他站在樓底感覺自己渺小得像隻螞蟻。

    賀子白從旁門走進去，前台是四個漂亮的女生，打他進門就齊刷刷地盯著他。

    他頓時感覺腳趾扣住了。這大廳的燈光太晃眼了，巨大的鑽石吊燈懸在他頭上，他感覺那大家夥隨時都能砸在自己頭上：這高，被砸中還有命活嗎？

    他腳步躊躇，挪到前台，看見她們用的電腦都是蘋果的。舌頭頓時打了結：“那個，我找……”

    最邊上盤發濃妝的女孩說：“這是nh集團，您找誰？有預約嗎？”

    “沒預約。”

    “或者讓您要找的人下來也行。”

    賀子白隻好掏出手機：“這樣啊，那我給他打個電話……”

    “哥！”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陣匆忙的腳步聲襲來，俞歌衝出樓梯間，直接一手撐著欄杆翻出閘機口，氣喘籲籲地衝到賀子白麵前。他雙手插著腰際，大口喘著粗氣，“有個電梯壞了，我等不及就樓梯了。沒等太久吧。”

    賀子白把剛才前台小姐給他的水遞給俞歌：“至於你。”

    俞歌接過水一口喝完，扯開領帶結露出一片胸膛，笑得比八月豔陽還要明媚：“你終於來啦。”

    賀子白抽出一張麵巾紙擦幹淨他額頭上的汗，唇角扯出淺淺的笑意。

    前台四姐妹看傻了。

    “我靠那真是炫酷狂霸拽的俞總嗎？他辦公室在49樓吧，翻牆出來找人。這男的誰啊，麵子這大？”

    “你看俞總眼神兒，嘖嘖嘖嘖嘖，拉絲兒了。會不會是咱俞總的男朋友？”

    “我看不像。你看那男的穿搭，都是要品沒品的淘寶貨。咱俞總能跟這種人談戀愛？再說了，那男的人高馬大的，哪有長成這樣的gamma？肯定是個delta。俞總能跟他在一塊？”

    “媽耶俞總還給他開門，不會是微服私訪的董事吧……”

    賀子白路過她們的時候就聽見嘰嘰喳喳的，他不明所以：“她們說嘛呢，怎還瞪我？”

    “說你長得帥。”俞歌意味深長地瞟了她們一眼，推著賀子白進電梯了。

    電梯間，兩人並排站在一起，俞歌歪頭倒在賀子白頸窩偷偷地嗅嗅，興奮又克製地笑了一下。他要是有尾巴，現在肯定搖成了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