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菱帶著翠翹與連春從側門出去,上了早就等在那的馬車。
這馬車已經算不得多好了,外表破舊不說,麵的空間也十分逼仄。初菱坐在最中間,翠翹與連春在她的兩邊,兩人即便十分小心地想不去挨著她,也免不得碰觸。
不過初菱的心情還是愉悅的。
前世,自從進了宸王府之後,初菱就很少有機會能夠出府了。
如今好不容易得著這個機會能看看外頭的世界,就連剛才在趙氏房中聽她一通胡說而升起的氣,也消散了不少。
連春卻沒初菱這樣的好心情,她的嘴巴癟著,氣得胸脯一起一伏地與初菱抱怨剛才趙氏的過分。
“姑娘真是好脾氣,大夫人那樣說了,您還忍得。奴婢真是不懂,大夫人究竟和咱們房中是什仇什怨,每次見到咱們家夫人都擺臉色不說,連姑娘這樣的孩子都要譏諷兩句?
再怎說,咱們家大爺也是個四品官職在身的人,那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夫人與大爺糟糠相識,沒讀過幾日書,先前不懂禮數,那也就罷了,怎如今還是這樣,一副小家子脾氣!她還覺著自己厲害得不行呢,殊不知,若是讓別人家的主母看見了她今日的嘴臉,不知道該怎笑話她呢,我呸!”
連春怕前麵駕車的車夫聽見,說得小小聲,邊說邊看初菱的臉色。
可初菱隻顧著欣賞外頭的風景,沒有半分要與她同仇敵愾的意思。
連春心中失望,嘴巴抿了抿,幹脆去找翠翹評理:“翠翹,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我……”翠翹本一直低著頭攪弄自己的手指,聽見連春提起她,愣了下。
翠翹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這樣回答,連春便更急了:“你怎能不知道呢,你還是不是姑娘這邊的人了?我就是心委屈,替姑娘鳴不平!再說了,我真是納悶,那大夫人是怎知道咱們家夫人和姑娘也要去宸王府赴宴的?這事明明隻有咱們幾個奴婢知道,就連管事那邊夫人都提前打點過了,不讓走漏風聲,就怕傳到大夫人耳朵徒生是非,可她今日怎還是知道了?誰對她說的?”
連春的嘴巴本就快,如今這一連串的逼問,更是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連初菱的注意都被吸引過來,她看了連春一眼,又饒有興味地看向翠翹。
意料之中地看見翠翹眼中的尷尬與不安。
“我怎知道是誰對她說的。”翠翹咽了口唾沫,故作鎮定地看向連春,“我真的不知道,你別問我了,我今日嗓子痛,說不得話。”
翠翹的話帶著些惱怒的意味,聽得連春一臉委屈和莫名其妙。
她也不過隻是平常地與翠翹聊聊天,她怎就不高興了。
馬車內的氣氛一時間冷下來,連春局促地摸摸鼻子,也不再說話了。
初菱的手支著額頭,餘光若有似無地打量著翠翹心事重重的神情。
過半晌,心中忍不住發出一絲輕笑。
她是在笑自己。
前世的自己的眼睛怎就那的不清明?翠翹這樣明顯的小把戲,這昭然若揭的小心思,她竟然被她蒙蔽了那多年,一點都沒看出來。
還打心眼將翠翹當做自己的親姐妹呢。
可憐最後被她狠狠地捅了一刀。
直到被大伯賣入王府後初菱才知道,原來她打小一起長大的侍婢翠翹竟然是個不折不扣唯利是圖的小人。這些年來,初菱事無巨細地對她好,她自以為深厚無比的感情,最後卻不如趙氏的一百兩銀子來得值錢。
前世的時候初菱心中還疑惑,翠翹到底是什時候被趙氏收買的呢?
她本以為或許是爹爹被免官之後。
那段時間家中生活拮據,不見天日,翠翹若是因著自保而投誠向趙氏,初菱雖然失望,卻也能以理解。
可現在看來,許是這個時候,翠翹就已經變心了。
想到這,初菱動起了別的心思。
她思忖片刻,向連春輕聲吩咐道:“連春,告訴車夫,待會將馬車聽到翠玉軒旁的茶樓處,就說我餓了,想先去吃些茶點。”
連春立刻痛快地應了聲是。
初菱又轉頭向翠翹,笑道:“翠翹,你就不要和我們一起去了。”
“啊?”翠翹本在發呆,聽了初菱的話,眼中一瞬間的迷茫,隨後便變成惶恐,“姑娘,是奴婢做錯了什嗎,怎不帶奴婢一起去了呢?”
“你能做錯什。”初菱微微笑著道,“不過是我想起來你素日貪吃,最喜歡甜的東西而已。我聽府的嬤嬤說,這條街盡頭處的那家馬氏棗泥糕是京城的獨一份,我給你些銀錢,你自己去買了吃吧。等你吃飽了,回來茶樓找我便可。”
初菱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塊碎銀放進翠翹的手中:“拿去吧。”
“這,這怎行呢?”翠翹緊張地捏緊了自己的袖子,“姑娘,這不合規矩。”
初菱溫溫地道:“你我之間,有什規矩不規矩的,我一向疼你,你也不是不知道。”
初菱這樣說,翠翹也不便說別的了。
她低著頭掩蓋住眼底的思緒,狀似不好意思地怯怯笑了下:“嗯,奴婢知道。”
初菱看著她,沒有再說話。
馬車緩緩停在了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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