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的叫喚越發不耐,申安呆了半晌,應答道:“哎……義父,有何事。”
他慢慢的走進屋,垂著頭,偶然抬起掃一眼,看見麵男人的嘴角帶上了弧度,他立刻不寒而顫地低了回去。
“你長大了啊,還知道帶個兄弟回來。”鄭開新冷笑一聲,“你了不起嘛,我撿你的時候還不知道,你竟然還認識這厲害的人呢。”
“我們是以前認識,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家世是這樣的……”申安不敢抬頭,空氣開始冷了,他感覺到鄭開新的語氣不對,“先前我偷過他的錢,他沒計較我,還主動地說要來幫我……”
“這是在‘幫’嗎?給你一袋錢就把你給打發了?”鄭開新油膩的大臉猛地撐起,大喝道:“申安,你瞧他說的話,一字一句就是想把你從我身邊帶走!什不好的習慣,幫我戒掉,呸,老/子需要你幫我嗎?”
“這是赤/裸裸的脅迫!這是威脅!有他這樣,以後哪個賭坊花樓會讓我進門?”
申安被他的聲音嚇到了,顫巍巍地回答說,“我不知道……”
“申安,啊?你是故意的是吧?故意讓我難堪,故意讓我沒了臉麵吧?我把你養到這大,你引狼入室,然後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是嗎?”
“吵什吵?!”破漏的木板外,一道不耐煩的聲音灌了進來。
鄭開新停下了他暴風驟雨的攻擊,申安卻好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咬著嘴唇,渾身冰涼。
“我知道了,你怨我。”鄭開新聲音放小,手在申安身上指指點點,語氣諷刺,“你覺得我好賭好玩礙著你了是嗎?好啊,那路,什的,是兵部尚書的孫子,你跟他走啊,你走啊!”
悶雷在雲層翻湧,隱約有電光。
申安滿臉煞白,他朝著鄭開新的方向奔去,不料被周圍開裂的地板絆了,扭了一步,重重地摔跪在地上,“義父!義父!我不走!我不走,我哪也不走,我要在你身邊,報答你的恩情。”
“沒聽到外麵的聲音嗎?!別大喊大叫!”鄭開新雙目圓瞪,聲音更大。
好像是朗朗晴空,忽然翻滾起一陣雷動,它撕破雲層,即將要劈在申安的腦門上。
申安死死地抱著肥碩的大腿,淚水打濕了衣襟:“義父……你腰病未好,時而發生,不要再說這些氣話累壞身子。”
鄭開新“嗤”了一聲,表情緩和了下來,右手扶著自己的腰,“你個孽子,把我腰都氣痛了幾分。”伸腿踢開申安,“滾吧,還在這做什?今晚晚餐有著落了?”
“噢,我差點忘了,姓路的給了咱錢,你不用奔波了。”他譏諷地笑。
申安被踹翻在地上,蠟黃的臉滿是淚痕,“義父是不喜歡路奉秋嗎?那我以後不去找他便是。”
鄭開新自上而下地睥睨著申安,“我和他之間,你隻能選一個人,你選誰。”
“義父義父……我選義父!”申安嗚咽著說。
聽著申安的嗓音,鄭開新寒冰似的臉終於露出了點溫度,“哼!算你識相。那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那些愛好不能繼續啊?嗯?”
申安把頭貼著地板地跪著,眼淚落在地板的木縫,很快打濕了一個圈,“義父……義父喜歡什都是最好的。義父養大了申安,您想做什就做什。”
“好。那你準備一下吧,明天晚上,我們啟程離開京都。”
申安驀地抬起了頭,直到看見鄭開新那雙小眼睛審視的光,又悻悻地低了下去。
終究什都沒改變。
他看著自己的右手,緩緩地抓成拳頭。不久之前,路奉秋曾拉住他的這隻手,給他帶來過片刻的溫暖。
但這溫暖終究是太微小,寒冬實在是太巨大。
他沒有力量從深淵走出來,路奉秋的手,短短一麵也抓不住他。
如果,有力量就好了。申安想。
那樣他就能給義父想要的生活,自己也能想做什便做什,不必違背本心。
他深吸一口氣,抹幹淚水,正要走出門去,鄭開新的聲音冷不丁地就出現了:
“申安,你不要怪我幹涉我建議你交朋友這件事。”
他回過頭,鄭開新微眯著雙眼,話說得語重心長:“當初的霧嶺,天大的恥辱和人命啊,直接就被零頭碎銀給填滿,寒了多少人的心?從那時起,我便看清了那些當官的掌權的一副黑心腸。”
“你以為他給你錢就能做你的救世主,申安,不是什錢都能這輕易的收下了。兵部尚書路放鑫,哼,你怎就知道霧嶺那喪權辱國的和解書,又和他家無關?”
“吃著國家的,暗地還不知道收了剛拿多少好處哩。我是在教你看清這個世界。這個世界複雜得很,至於有權有勢的人……他們才是壞了原本這鍋湯的老鼠屎。”
——
聲音從木牆的罅隙一字不漏地漏進路奉秋的耳朵。他聽了一會兒,“哼”了一聲,掀袍而走。
“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哎,但是公子,雖然那姓鄭的狡猾,你也是絲毫不輸啊!”
“我,我可都在外麵聽著了,你真是這個——”小王快步跟上路奉秋,到他身邊舉了個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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