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的是，我在下山途中，就遇上了顧瞎子。

    “你來上墳？”

    我帶著帽子，有穿著一身屬於華族的簡約服裝，顧瞎子一時並沒有認出來，還是我主動搭話，他渾濁的眼珠看清我的臉之後，才低頭應了一聲。

    “沒想到，你還記得他。”

    “是啊，記得，咱們先下去吃頓飯吧，他可能不知道你要來，穿了一身黑，和我說了些話。”

    “好。”顧瞎子看著提著的籃子，他愛吃的東西，隨我一同走了下去。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顧先生的就是顧瞎子，他知道顧先生不喜歡在他麵前穿黑衣，不喜歡讓他看見自己的軟弱，這才是我能喊走顧瞎子的真正原因。

    山下，熟悉的羊肉鋪子，還是熟悉的老板，我和顧瞎子各點了碗羊肉麵，坐在他們支著棚子的店門口。

    顧瞎子聳了聳肩膀，對我滿是好奇，“我和他見了那多次麵，他都不願意出現讓我再看他一眼，可你一來，他就願意出來了。”

    說著，坐在我對麵的男人，一副要哭了的樣子。

    “唉，你哭也沒用，我可不會哄人。至於你的疑問，我更是不知道，顧先生怎想的，隻有他自己清楚。”

    “唉，他要你問我什？”顧瞎子抬頭，眼完全沒有他上山時的神態，我看著他，心已經有了答案，但還是開了口。

    “你還愛他嗎？還記得他為了讓你，從你們的感情中抽身，被你的家人害成什樣子嗎？”

    “哼！他就讓你問這些東西！”他怒摔了杯子，滾燙的熱水和碎片從地上炸裂，有些濺到了我的腳和腿。

    我語氣平淡的喝著羊湯，“你隻管說，我隻想聽一個答案。”

    那一瞬間，好像他背叛的是我一樣，老板認識我，可他還以為我是我的女兒，來代替我問顧瞎子關於情愛的問題。

    對於我們這張桌子上起的爭執，老板沒有說話，他默默的拿著掃帚清理了碎片，又重新倒了杯熱水。

    我看著老板倒水的動作，手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我不遠萬過來，就替他問著一件事情，不管是他的本意，還是我自己的意思，對你來說有區別嗎？”

    “兩個都沒有心的人問出來的問題，能有什區別。”

    “那就，回答我。”

    “你！”可能我的逼迫對他來說充滿了惡意，顧瞎子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自己上山打算和顧先生當麵對峙。

    “唉。”我看著遠去的背影，用一種獨有的方式和顧先生傳了信。

    ‘和顧瞎子見一麵吧，我問他的時候，有些扭曲了你的原本意思，他大約是生氣了。’

    接到我的傳音，顧先生靠著自己的墓碑，無奈的歎了口氣，“這個死丫頭，真是害我不淺啊。”

    “顧長澤！你不是想要答案嗎？來啊，來見我，五十八年了，我等了你五十八年，你為什不能見我一麵！”

    沙啞的吼聲，傳進了顧先生的耳朵，他站起來看著眼前對著自己墓碑流淚怒吼的老人，心中的委屈在一瞬間就爆發了出來，顧先生的一滴淚水滴在顧瞎子肩上。

    頃刻之間就灼透了他厚厚的棉服，感受到一股灼燒感，顧瞎子緩緩抬起頭。

    顧先生的臉上兩道血紅的淚順著臉頰流下來，他的臉色慘白，委屈的看著顧瞎子，“姓雲的，你就是個混蛋！”

    等顧瞎子再緩過神，他的左臉頰上，已經多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拳印，顧先生打完人，就直勾勾的盯著顧瞎子看。

    顧瞎子半躺在地上，低著頭摸著自己的左臉頰，滿含笑意的說了句，“小先生還真是的，雖然我老了，但是你把我打得破了相，你不要我了怎辦？”

    “你還好意思說，你早就不想要我了，剛才對著我的墓碑吼的時候，你別以為我沒看見！”

    “可是小先生先不要我的，你把我一個人拋下走了，你不要我了。”

    “胡說八道！我不要你了，我還留在這幹嘛！看著你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氣我嗎！”

    見顧先生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顧瞎子像是得到了安慰，猛地衝起來把顧先生抱在自己懷。

    也是奇怪，他和顧先生抱著的那一刻，他的姿態相貌居然回到了五十八年前，“你？”顧先生看著曾經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一張臉，手指輕輕劃弄著他的鼻梁。

    “怎？嫌我醜了？”

    “哼！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顧先生試圖脫離眼前男人的掌控，對方卻按緊了他的脖頸，呼吸吐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別怕，出現了就別想跑了，等我送走清辭，就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