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東西在黑夜隻會更黑,輕飄飄的月光越來越沉重。
借著火把已被染成墨藍綠色的光,白玉卿隱隱約約能看見周圍都是樹,密密麻麻。也不知是什樹,枝葉隻往東麵長,從上垂下,好像倒掛著的扇形屏風,密不透風,更若山間精怪群魔亂舞。
她前幾次來都是冬天白日,並不知道之前那些木樁樁會長成這個樣子。要是她能早知道,估計早一把火把這山上的植物全燎了。
霧氣氤氳,風鳴簌簌。
“哢嚓、哢嚓”她每走一步都能清晰聽見自己踩碎枯草葉的聲響。
四周靜,她自己這吵,顯得周圍更靜。
在視覺幾乎荒廢的情況下,她也很難用聽覺去判斷周圍的情況,這樣會一點一點抽離她的安全感。
安全感被抽離的一個最大特征,就是她感覺背後有東西。
陰風陣陣。不光背後,她感覺東西南北,四周到處都有東西。感覺那些東西,都在盯著她,注視著她,就像狩獵。
整座山就好像蟄伏的吃人巨獸,越往上走,她越覺得古怪。
原先還有各式風聲嘈雜聲,到了半山腰,除了她自己的聲音,這陷入一片死寂。
古怪的感覺越來越清晰,她猛一轉頭,後麵什也沒有。
這絕不是臆想。
雖然她武功是個二把手,不代表她感知力弱。被注視的肌膚是會發燙的,她確信,自己一定被盯上了。
難道是尋仇的這快就找上門了?
她毫不猶豫,將火把頭朝下,杵進了土。“滋”一聲,光亮全無,隻剩白煙嫋嫋。
拿著火把嫌累,她索性不要了,空手繼續朝前走。大家都在暗處,她可得教教那些宵小誰是大王誰是二。
沒了光最直接的的感受,就是光點。
她從那些屏風似的網狀樹枝後,用餘光探到了光點。
一個一個的小光點,多到數不清,每棵樹的“屏風”後都有幾個。
她曾看過雪,冬日深夜的飛雪,直接看是看不見的,隻能從燈籠旁瞧,沒有形狀,隻能看見一個個小小的光點,明明在下落卻像是在飛翔。
那時的光點是雪,而現在,她感受很強烈,自己周圍的光點,是眼睛。數不清的眼睛。帶著和飛雪光點一樣的不甘和求生欲。
她從後背泛起一層薄汗。
是慌的。一個兩個她當然不再怵的,但是這多而且如果全部都以她作為目標,她就算輕功好,也未必能逃出去。
這就是為什她當時寧願麻煩,也會叫常日笑出來一見的原因。老板那山歌一聽就是在通風報信,說明後麵還有幫手。
她對付不了太多。
怎辦?跑,還是搏一搏一杆大力出奇跡?
如果那些真的都是眼睛,一擁而上的話,跑,她有八成的把握逃掉。硬拚,她不到有三成的概率能打贏。
拚吧。
那間,白綾從袖中滑到了她的掌心,速度甚至比眨眼還要快。
那,從哪個方向突出重圍呢?
她靜下來,站在原地,觀察四周。
千鈞一發之際,她聽到了一串腳步聲,正在向她靠近。
很平凡的腳步聲,沒有內力也沒有輕功。
不會武功?她壓下內力,習慣性的,準備歪頭。
剛欲動作,隻感覺一隻大手摟住了她的腰,另一隻大手強行將她的頭掰回原位,耳邊傳來笑音:“別歪頭,卿卿可不能恃強淩弱。”
畫麵陰靈歪頭必見血的傳言早已深入人心。
而此傳言的最初傳播者,正是此時白玉卿身邊這位,“木筆花?怎又是你?”
木筆花,江湖秘聞集結者,人送外號天巧判官,一副標準大奸臣長相——眼角尖,眼距窄,眼尾挑。鼻梁高,鼻尖挺,鼻翼瘦。上唇薄,輪廓鋒,下頜厲。
好在他沒有走什考功名入仕途的路子,隻是禍害禍害這些江湖螻蟻。
在白玉卿眼中,這個人活脫脫就是一個行走的心眼子,十句話十句都是半真半假,除了愛美好色,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想要什。
不過他有一處好——出手闊綽。和常日笑對比鮮明。
以前在風雲樓,木筆花雇白玉卿打探情報,出的價比別的地方高十倍,白玉卿雖然不怎喜歡錢,但是很喜歡坑人,所以四舍五入一下等於她還是比較喜歡木筆花的。
“我當然在這等你啊!”木筆花顯然是剛才摟白玉卿的時候無意碰到了名為鬼袖綾的白綾,立馬規規矩矩移開三步,說話都客氣了不少。
白玉卿一個頭兩個大。
“你怎就陰魂不散呢?”
這件事說起來就長了。
大約是兩年前?也可能有三四年了,她記不清了。
反正從她出名又去了一次武林群英會後,再準確說,就是她上了江湖風雲榜後,就總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碰到木筆花。
這個人很奇怪,沒有武功,但是真的很難甩。好不容易甩掉了,沒一會就又出現,愈挫愈勇,狗皮膏藥加粘豆包轉世。
每次也沒什正經事,就是跟著白玉卿,嘮些有的沒的的家常,就是除了煩人,也沒別的。
“前幾天,出了那檔子事,我不是尋思著你要去江都嘛,就提前在這等你。”話說到一半,木筆花停住,“噓”了一聲,壓低嗓音,指了指身後一個方向,“我們過去說。”
過去?為什要過去說?
難道
白玉卿沒怎關注他前麵說的內容,隻注意到了他要過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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