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之沒有回答，躺在沙發背上用手蓋住了額頭。他沒辦法早點告訴方圓圓，也沒辦法跟任何人說。這件事情是韓小瀚的心理陰影，同時也是他的心理陰影。

    他嫂子是個非常能幹的女人，陪他哥創業，幫助管理公司的財務，家的理財也是她在打理。綁匪想找她敲詐勒索，她一邊和綁匪周旋，一邊報了警，最後帶著警察將綁匪繩之於法。

    然而，沒想到的是，當警察找到保姆和小瀚時，喪心病狂的保姆因為害怕，竟然在逃跑時把小瀚推下了樓。當時那多警察和男人在場，都沒有跑過一個女人。

    最後，是他嫂子接住了從樓上掉下來的兒子。兒子隻是輕傷，她卻傷重不治。

    當時，韓浩之也是警察的其中之一，是他定位到的保姆所在地。

    看到方圓圓的那個下午，他在車看到方圓圓飛奔著去馬路上抱回那個小孩子，聽到韓小瀚在後排無意識地喊了一聲：“媽媽。”

    韓浩之就知道，韓小瀚記得當時的場景，在他掉下樓的電光火石間，他看到了他媽媽跑過來的身影。

    一件粉色的外衫，因為她說這樣會讓綁匪覺得她柔弱而放鬆警惕。

    兩人沉默間，李醫生帶韓小瀚出來了。韓小瀚氣色看起來好了一點，李醫生的表情很輕鬆。“情況還好，不用特別吃藥，但千萬要注意控製發作次數。帶著多和別人接觸，可能隨年紀增長，漸漸就克服了。”

    回去的路上，方圓圓仍舊一言不發，氣氛有些沉悶。韓浩之以為他是擔心韓小瀚，於是故意問小瀚在診療室李醫生都跟他說了些什。

    韓小瀚說：“李醫生問我有沒有哪不舒服。爸爸，我沒有不舒服。”

    “小瀚乖。”韓浩之摸了摸他的頭：“然後呢？”

    “李醫生還問了我學校的老師和小朋友。”

    “小瀚在學校有哪些好朋友？”

    韓小瀚掰著手指數了他的三個小夥伴。韓浩之問了是男生還是女生，韓小瀚都非常清晰地回答了，其中有一個是女生。

    韓浩之抬眼去看駕駛座上的方圓圓，方圓圓仍舊一言不發。他湊到韓小瀚耳邊，小聲地說：“圓圓很擔心你，快跟他說你沒事。”

    他聲音不大，但也沒有刻意不讓方圓圓聽到。方圓圓聽到後，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

    韓小瀚有些疑惑地問：“為什擔心我？因為我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

    韓小瀚發病過後會忘記自己發病的事，韓浩之也不想跟他說，就點頭哄他說：“小孩子睡不好，會長不高，所以他擔心你。”

    韓小瀚笑了，衝前頭的方圓圓說：“圓圓，你不要擔心我。剛才李醫生讓我睡了一覺，睡好了。”

    方圓圓這才在前頭說了一句：“小瀚真乖。”

    韓浩之看他開口了，寬慰他說：“昨天隻是偶然。小瀚的情況老師都知道，就算偶爾放學去晚了，小瀚要在學校等一會兒，也不會單獨和女老師呆在一起。”

    方圓圓“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到一個路口時，韓浩之讓方圓圓拐彎去交警大隊取車。取車後，三人就在附近找了家酒樓吃午飯。韓浩之看韓小瀚精神還是不太好，就沒讓他去上學，吃完飯就回家了。

    段秘書打電話來，說黃歸宇找他，業務部有急件需要他簽字。韓浩之本來想讓方圓圓在家照顧韓小瀚，他要去公司上班，但是看方圓圓狀態好像也不對，就沒敢放任，讓段秘書把文件送到家來。

    “下午我不去公司了，把報告會改到線上。對了，幫我準備一份鍾離正的資料帶過來，越詳細越好。”

    吩咐完段秘書，韓浩之看到方圓圓一個人坐在陽台上發呆。

    陽台經過一晚上的風雨洗禮，沙發都已經被淋濕了。方圓圓自己搬了個小凳子在旁邊坐著，就盯著那滿地殘紅爛綠的狼藉發呆。

    “下午周哥會過來收拾這些。你在想什？”韓浩之站在陽台門口問他。方圓圓一向跳脫，今天實在是安靜得反常。

    方圓圓回過神，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把頭偏了過去。“我在想，我也應該跟你道歉。”他有些沮喪，“我確實沒有照顧好小瀚。”

    連把叔叔喊爸爸這明顯的問題，他都沒有察覺。

    韓浩之愣了一下，有些不習慣他這忽然正經認真的勁兒。他抬起手，想了想，還是伸過去去摸了摸方圓圓的頭。

    這個動作他時常想做，但真的是不怎做。但是現在的方圓圓，他真的很想摸摸頭。

    “小瀚沒有你想的那脆弱。這次是意外。李醫生也說了，等年紀漸漸長大，他會變好的。”

    方圓圓皺著眉把他的手從頭上拍了下來。“我不是狗。”

    韓浩之笑了。“我沒這說。”他拖過來旁邊的一個搖椅，坐在屋隔著門框和方圓圓說話。“昨天的事是我不好。我平時公司很忙，忘了關心你的事。白天小瀚上學時，你都會做什？”

    方圓圓十分新鮮地看了他一眼，隨意地說：“就隨意上上網看看劇，有朋友也失業的，一起聊聊天。”

    韓浩之呆了一下。“沒想過工作的事嗎？”

    方圓圓怎說也是名牌大學畢業，他還以為他會想做些什工作，或者趁著有時間學些什技能。

    方圓圓笑了一下，轉過身子來和他麵對麵，自嘲地說：“我的工作不就是照顧小瀚嗎？”

    韓浩之皺了皺眉，以前輩的口吻跟他說：“小瀚會長大的，你也應該考慮一下長遠規劃。”

    方圓圓默默計算了一下。五年後小瀚恰好小學畢業，要讀初中了。他心中了然。

    “所以你跟我簽五年協議，就是在等小瀚長大啊。”

    韓浩之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哪不對勁。他覺得方圓圓看他的眼神變了，從今天早晨見到就不對。

    然後現在更不對了。

    他直覺就用了方圓圓曾經自說自話的理由。“是啊，不簽協議我怕你要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