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塞層疊,巍峨如山,上接白雲,下鎮大漠的“白雲關”中。
一位身穿布衣,鬢間染霜,看起來有些平平無奇的中年人,正盤膝坐在虎皮帥椅上,膝頭放著一口再普通不過的雁翎刀。
看似並不怎健碩的身體中,隱有風雷之聲,似鶴唳,似狂瀾,似驚雷。
呼吸之間,整個帥帳中的氣流都隨之湧動,化作呼嘯的狂風。
似乎盤踞在此間的並不是一個小小的人類,而是一頭體型堪比山嶽的太古巨獸。
忽然。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一位滿麵風塵的副將匆匆走進帥帳,抱拳一禮,對那中年男子急促道:
“報——!
謝帥,緊急軍情!
從昨夜起,烏蘭部忽然犯我雲蒙山口,烏桓部犯我偏頭關,拔野古部犯我峽西鎮,圖瓦部犯延綏鎮,結骨部犯開平鎮...
我部漠南衛所全線有警!
謝帥,乃蠻五部簡直是全都瘋了,這可是在春天啊!”
“哦?”
謝天客緩緩睜開雙眼,好似高天一般深遠的眸中精光爆閃,帥帳中陡然間打了一個雪亮的霹靂。
語氣倒是不疾不徐。
“雖說教門本來就是些瘋子,但是瘋成這個樣子卻屬實有些罕見。
上一個寒冬乃蠻五部比我們的傷亡還要慘重,在這個時節動手難道是準備耗幹自己最後一絲元氣嗎?”
在南北對峙的這數千年時間以來,正常情況下,遊牧民族通常都是秋季南下劫掠。
因為那個時候他們自己秋高馬肥,中原漢地這邊則剛好在秋天收獲,正好來搶糧、搶女人。
然後在冬天繁衍後代。
而一般大炎這邊反攻的時間則一般都是在春天。
因為到了春季,乃蠻女子和牛羊牲畜大多都會進入孕期,而漫漫的寒冬卻將他們存儲的糧食消耗殆盡。
牛羊吃了一個冬天的幹草,身上的脂肪也早就消失不見,個個瘦骨嶙峋。
他們迫切需要修養補給,是最不想打仗,也最打不起仗的時候。
可這種咄咄怪事偏偏就發生了。
當然。
打了這多年交道,謝天客和麾下的一眾將領們也都清楚。
如果乃蠻的最高統治者是人類,為了種族存續當然不可能犯這種嚴重的錯誤。
可惜,所有乃蠻人存在的價值就是為教**,為偉大的【蒼神】奉獻終生和來生。
所以,當事出反常時必定有詭!
聯想到數日之前草原之上的異動,謝天客心中一動,忙向副將問道:
“壓陣者是哪個?”
“是【白帳主】!它孤身來此,就在白雲關一百之外,一旦有事瞬息可至!而【地母黑天】卻未見蹤影。”
漠北之地雖然苦寒,卻地域遼闊至極,比南方的赤縣神州還要大上不少。
坐擁此地,“蒼天正法道”的修行者數量自然也要遠超混跡在大炎境內的其他教門。
就算是在所有【天官】的人間勢力中,都是最拔尖的那一檔。
青篆詭仙也有足足兩位。
除了【地母黑天】奧欣之外,還有一位則是隨著幾十年前小冰河愈演愈烈,而新近崛起的【白帳主】。
也叫作【肅霜之神】,本體是一頭白狼,從眾生對雪災的恐懼中成長起來,權能為【寒霜】、【風雪】。
若是全力展開【權能·回風舞雪】,便能將千之地都拖入滴水成冰的寒冬。
可惜此神隻能降禍不能消災。
否則乃蠻五部在冬季也不至於過得這淒慘。
而正是有了這位【青篆詭神】壓陣,【地母黑天】才敢大張旗鼓地舉行科儀,不懼偷襲。
若是謝天客膽敢離開白雲關進入草原斬詭,【白帳主】就能立刻帶領麾下的部族攻破北方邊關,長驅直入大炎腹心。
說起這壓陣的【白帳主】,那副將不免恨恨:
“這些被教門統治了信仰的蠻人,根本就殺之不絕。
數千年前,我們滅亡了‘呼韓邪人’,接著又冒出來了‘阿史那人’,滅亡了‘阿史那人’,又出來‘哈喇契丹人’。
滅亡了‘哈喇契丹人’,又出來了‘猛安謀克人’,滅亡‘猛安謀克人’,又出來了‘乃蠻五部’...
哪怕是中原始終屹立不倒,卻不得不跟這些不人不詭的東西做鄰居,也不知道何時才是個頭啊!”
聞言,就連謝天客也不由默然。
不同於在大炎境內可以伐山破廟,隻要找到家門老巢就可以殺上門去。
草原上隻有金帳,沒有城郭,乃蠻人的命在妖魔眼中也根本不值錢。
就算是天下第一兵聖在單打獨鬥的時候,也留不下一位一心想跑的【青篆詭仙】。
除非有另一位己方的【青篆真人】提供配合。
否則能勉強守住北方邊塞不失,就已經是這位【兵聖】的極限了。
旋即他有些擔憂地望向北方:
“也不知道燕姬現在如何了,有沒有探查到‘蒼天正法道’正在漠北深處搞什陰謀詭計。
比起明顯隻是在襲擾邊塞,為旁人打掩護的【白帳主】,恐怕【地母黑天】那才是他們真正的殺手啊!”
忽然間像是感知到了什,原本憂心忡忡的臉色也為之一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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