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皇城內一座燈火通明的偏殿中。
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相貌英俊,臉上卻隱隱帶著幾分戾氣的少年,猛然甩手將一本書冊用力摔在了桌子上。
看著下麵那一幫按照成例,加班加點為先皇帝修史、作傳、定諡的翰林史官,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前麵寫的還成,但在最後,什叫亂臣賊子勾結教門禍亂朝綱?致使太上皇一病不起?
諸位愛卿,依朕之言,這冊建明史書就改成父皇突發惡疾,不能理政,朕臨危受命如何?”
無論是皇帝還是肱骨大臣死後,朝廷都有專門的官員負責評定其一生經曆、功過傳諸後人。
也叫作:蓋棺定諡,先典成式,激揚清濁,治道明範。
對前麵實事求是的部分,周景梁倒是無所謂。
史官考據周詳,即便是他都沒有多少印象的那位青妃龍青妍、還有自己的姐姐長公主周凰嫵都記錄在冊。
但最後描述建明皇帝周溫睿的結局時,雖然沒有提及他這位前三皇子在麵的作用,卻也讓他極為不悅。
既然亂臣賊子當道,那他這個皇帝是亂臣?還是賊子?又是如何當上的皇帝?
豈不是憑白讓後人遐想揣測?
聞言,為首的那位翰林學士猛然抬頭,直視著這位與妖邪沆瀣一氣的新皇帝,大義凜然道:
“陛下,史官戒律第一條:秉筆直書,不易一字!”
那個高踞上位的少年皇帝隻是皺了皺眉頭。
想起半年前,亞父正是帶著他按住那些欽天監五官靈台郎的腦袋,一個個人頭砍過去。
才幫他砍來了這名正言順的“人主之相”。
於是,對他固執的翰林學士冷冷一笑:
“午逆天子,拖下去,夷三族!下一個。”
翰林學士沒了,後麵卻還有兩位侍讀學士、兩位侍講學士,分量也完全足夠了。
周景梁又語氣澹澹地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愛卿!你來告訴朕,這史書你覺得該如何寫啊?”
毫無疑問,他想要的答桉隻有一個,當初砍了不到六道,就砍來了自己的皇位。
這次他想試試,能不能在五刀之內就砍來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台下站在第二位的翰林侍讀學士,顫顫巍巍地走上來。
卻在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陡然站直了身子,梗著脖子低喝道:
“史官戒律第一條:秉筆直書,不易一字!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殺!下一個!”
“殺!”
同樣的問題,同樣的答桉,剩下的四人竟然一個都沒有屈服。
本來還胸有成竹的周景梁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氣急敗壞,怒吼道:
“拖下去夷三族,夷三族!不要讓朕再看到這些愧對天恩的混賬!
文臣氣節?朕就要看看是朕的刀硬,還是你們的骨頭硬!”
他的話音剛落。
轟隆!
!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巨響,連帶著這座偏殿都在劇烈震顫。
周景梁嚇了一大跳,竟直接從椅子上栽了下來。
幸虧他的【盤龍兵法】也達到了非人級的【道兵】境界,這才沒有出醜。
但仰起頭來慌忙看向外麵天空的時候,卻正好看到那一道橫貫了月亮的掃把星。
頓時,好像被一根利箭猛然刺穿了心髒。
“啊——!”
蹬蹬蹬...
駭然驚呼一聲,一連後退了好幾步,才靠在殿柱上穩住了身形。
雙目無神,口中喃喃:“彗星襲月,帝王橫死!彗星襲月,帝王橫死!...”
直到看見一身仙鶴官袍的薛介溪大步走進殿中,他才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樣。
毫無皇帝氣度,連滾帶爬地撲上去抱住了這位薛相的大腿:
“亞父,是彗星襲月,我不想死,保護我,保護我啊!”
薛介溪拍了拍這位大炎皇帝的肩膀,寬聲安慰道:
“陛下,你放心,有臣在,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雖然心中鄙夷這新皇帝,連周溫睿那個草包的氣度都沒有。
真是麻袋換草袋——一代不如一代。
但是,讓周景梁這位原本雖然稱不上英明神武,卻至少也能評上“合格”二字的三皇子。
在短短半年時間中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本就是由他這個逆賊一手促成。
這等軟弱無能的皇帝才是權臣的最愛。
其實,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毀掉一個人非常簡單,隻要讓他失去一樣東西就行了。
——清醒的自我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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