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猶奏離歌

類別:網遊動漫 作者:浮舟泊古寺 本章:第118章 猶奏離歌

    清晨的陽光慢慢灑滿這青磚紅瓦的宮苑,遠山上傳來了寺的晨鍾,像這樣曼妙清和的黎明,皇宮的正殿不久就會奏起君王臨朝的雅樂,為這一日的晨曦與光景禱賀,可今日,正殿的絲竹鍾鼓之聲,卻遲遲未起,取而代之的,則是刀劍碰撞的刺音,人丁廝殺的哀怒。

    百年宮城,第一次迎來這樣血腥而喧鬧的清晨。

    血色的喧鬧,並沒有持續多久,金色的陽光很快重新擁抱了空氣的寧靜,可這卻並不讓此間的故人感到幸運。

    燁嬅的殿門再度被充滿了粗魯與傲慢的燕國士兵打開,他們舉起了手中的紅纓槍,將殿內包圍了個水泄不通,可他們並未再向自己迫近,反而是排列開陣勢,仿佛是在迎接誰一樣。

    五花大綁的燁軒被黎鋼提在手中,拽進了先帝的宮殿,燁嬅已經好久沒有看到哥哥了,更確切的說,她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落魄的燁軒。頭上的皇冠,東珠早已散落的不知去向,腰間的玉帶也被拆走,寬大翩然的錦袍將他原本就瘦削的身子襯得更加文弱,他的鬢發已亂,眼中也被紅絲爬滿,他用咒怨惡毒地眼神盯著黎鋼,口中那條曾經用來吟詠燦爛詩詞的舌頭,如今正吐露著世間最為陰狠的詛咒。

    可諷刺的是,被詛咒者絲毫不為所動,反倒像獵人玩弄兔子一般,滿臉輕蔑地望著他。

    “哼,你父皇那點英雄氣概,你但凡學到一分,南梁也不至於這快就亡了!”黎鋼一把將燁軒推到在地上,摸著腰間的長劍,大踏步地走了過來,但卻分不清他眼中瞅著的是先帝的遺像還是燁嬅。

    一道冰冷的鋒利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燁嬅驟然抬頭,才發現黎鋼已經抽出佩劍,指向了自己。她直視著這個剛剛取得勝利的屠夫,雖然自己的手中沒有剛到,可眼神之中的銳利,卻絲毫不遜於自己肩膀之上的冰涼。

    “哼?你就是南梁的長公主?!有點意思,你倒是像你父皇的女兒,不像你哥,落敗之後,隻會像瘋狗一樣狺狺狂吠!”

    “自古名將破城,不辱敵軍統帥,不殺無辜百姓,不毀民脂民膏,將軍一進我江都城,便縱容兵士燒殺搶掠,辱我皇兄,一副盜匪脾性,山林莽氣,這難道是北燕皇帝的家教嗎?”燁嬅昂首起立,沿著肩上的長劍一步一步逼問黎鋼,長劍割破燁嬅的錦袍,滲出鮮紅的血跡,伴隨著冰冷的眼神和犀利的言辭,竟讓這位沙場名將有些惱火和膽寒。

    就在自己的長劍快要觸及燁嬅的脖頸之時,他自然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傷及燁軒和燁嬅的性命,於是連忙將長劍甩開。可回想起眼前的少女方才的一番言語,竟讓自己心中隱約升起了的膽寒,黎鋼不禁羞憤難耐,反手揚起馬鞭,大罵道:“賤婢!你以為你還是梁國的公主嗎?!你接下來隻是我北燕的官妓!”說著,半空中的馬鞭眼看就要落在燁嬅那張如白瓷般光潔的麵龐上。

    燁嬅微微閉起了眼睛,她並不害怕黎鋼的打罵,可對於自己珍視了一輩子的容貌,如今要自己眼睜睜看著它毀壞,終究還是有些不忍。

    可短暫的等待之後,燁嬅並沒有等來臉頰火辣辣的疼痛,反而是一陣熟悉的聲音又從耳畔想起。

    “柱國,你不聽本王將令,擅自攻城,如今不禁毀了江都,還要羞辱南梁王室,若是日後江南叛亂,你叫本王如何跟父皇交待!”

    黎鋼的馬鞭如今已經穩穩地被擋在燁嬅身前的穆飛雲拿下,他趕了一夜的路,玄色的披風之上不經意的沾染著點點微塵,發梢也因為夜路顛簸而顯得有些淩亂,可他仍然如一座高山一樣巍峨堅定地擋住了黎鋼,不知道這座高山一晚上又曬過了多少星辰。

    “殿下?!您~~您怎來了?”

    “我若再不來,將軍這剛破城,就在這欺淩皇室貴女,傳出去隻怕外麵整個江南就都要反了。”穆飛雲眼角餘光憐惜的舔舐著燁嬅肩上的傷口,他用了平生最大的心力才壓住胸中的慍怒,沒有當下就朝黎鋼發作出來,若不是為了保全北燕君臣的情麵,此時此刻,他恨不得在黎鋼身上砍傷三刀六洞。

    “哈哈,老夫隻是嚇唬嚇唬他們,陛下有嚴旨,要將南梁皇室活著帶回長安,我難道還會抗旨不成?隻是方才這公主對陛下出言不遜,這才想要略施懲戒,不成想殿下到是連憐香惜玉都來得如此及時。”黎鋼自然不便再輕舉妄動,但也不忘揶揄穆飛雲一頓。

    穆飛雲雖然是皇子親王,又是此役的主帥,可黎鋼心中並不怕他,以自己的資曆和實力,麵子上能和這年輕人坐到相敬如賓,已經是自己大度了,畢竟在輩分上,他本該也叫自己一聲姨丈的,僅管穆飛雲卻從未這樣叫過。

    “哈哈,對了,這偌大的皇城,算是老夫和將士們給殿下的驚喜,如今咱們以閃電之勢攻滅南梁,不日即可班師回朝了。”

    餓狼終究是餓狼,不止凶殘狂妄,而且狡黠機敏。他三言兩語地敲打著穆飛雲,這南梁是他黎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來的,如今將這白撿來的功勞擺在穆飛雲麵前,就是讓他莫要得了便宜賣乖的意思。

    “好了,柱國一舉克敵,是我北燕之幸。隻是南梁勁旅係數都在金城所部,如今陵王仍在奮力與他鏖戰,還請柱國立刻率兵前去相助。”

    當下穆飛雲亦不想多與他糾纏,隻想趕緊將黎鋼支走,自己便能保護好燁嬅。

    “,殿下放心,今天早上攻打皇宮的時候,臣就已經分了一半的兵馬去馳援陵王了,眼下這小皇帝已經被咱們擒獲,拿了他的玉璽,寫一份降表,再叫人送到陣前去,金城還能再戰?到時候定然是望風而降。”

    “哦?柱國這次倒是仁慈許多呢?小王素來以為柱國用兵,從來都是叫敵人無一生還呢。”

    “嘿嘿,陵王不是殿下的嶽丈?他去堵金城,打的也是殿下的名號。我這是給殿下積德行善呢。否則,要是老夫去,那定然是片甲不留。”

    不得不說黎鋼雖然凶悍,但在用兵之事上,絲毫不遜於虞威,無塵將軍之命,隻說了他的殘忍,卻淡化了他的智慧,但戰場之上,哪是隻有爭勇鬥狠便能百戰百勝的,黎鋼的老謀深算,這次穆飛雲算是見識到了,最可怕的是,當下自己竟然無力抵擋。

    “好,那柱國辛苦了這幾日,如今江都已定,柱國早些休息吧,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就好了。”

    “誒?殿下,接下來,咱們就該清點這江都宮城的財帛,裝車送往長安了啊。殿下還是跟老夫一起吧,免得回朝之後,有人亂嚼舌根子,說老夫自己貪墨了什。”

    穆飛雲的忍耐已經快接近頂點,這令人煩躁的老匹夫竟然一絲空間都不肯給自己這個主帥留,他藏在披風之下的拳頭越握越緊,恨不得立刻便抽出佩劍,刺進黎鋼的嘴巴。

    黎鋼見穆飛雲有一絲猶疑,更是肆無忌憚,“嘿嘿,殿下莫不是想跟這個小美人單獨待一會兒?我聽聞殿下頭一遭議親的人選是這位公主,這。。。老夫也不是非要攔著殿下盡興,隻是陛下嚴旨,南梁皇室必須得囫圇個帶回去,若是殿下想要放鬆一下,那這樣不妨晚上再來,這大白天的也不太方便不是。。。”

    “放肆!柱國請慎言!本王方才隻是心疼柱國征伐勞苦,沒成想到時惹出柱國這多遐想!請柱國派人將這守護好吧,沒有你我聯名的簽章,任何人不得靠近,直到把他們送回長安,交給父皇處置。”

    穆飛雲這下真的動了怒,他可以忍受黎鋼處處壓製自己,可他如此羞辱燁嬅,卻是不是自己的理智可以忍耐的,穆飛雲索性一把拖住了黎鋼,走出了殿門,反手便將殿門關了起來。隱約還聽到他與黎鋼在門外談論著即可清點物資,盡快啟程回國的事宜,聲音充滿了憤怒與焦躁,可這番舉動,也無疑透露了他的勢單力薄。

    幼年的獅子敗給了狼,可虛弱與無力的獅子,卻從此背上了更加沉重的屈辱與羞憤,它們紮進獅子的內心,生出藤蔓,隨著時間慢慢生長,終有一天會隨著獅子的一聲咆哮,噴薄而出,生出毒刺,縛上對手的脖頸,割裂對手的咽喉,荼毒對手的血液,將幼年時受到委屈與怨恨,還施彼身。

    與北燕以往聲勢浩大,橫亙綿長的戰事不同,此次出征南梁,如果用一個字來形容北燕的用兵,那就是—快。

    坐在長安宣室殿的穆紹普,接到前線的八百加急奏報,玩笑著對站在一旁的虞威說道:“哈哈,沒想到南梁這個啃了數十年的硬骨頭,竟然會被咱們閃電般的擊潰,瞧瞧,這才幾天,二郎已經攻克江都,生擒梁帝,都要班師回朝了。我本以為以黎鋼的性子,不僅得在南梁享受夠了,然後擺足了譜,才肯班師,沒想到,這次行軍,倒頗有‘無影將軍’的風範哈,二郎不愧深得你的真傳,哈哈哈哈。”

    穆紹普隨手便把奏報遞給了虞威,叫他一起分享這份君臣力同心,籌謀多年的勝利。虞威笑著接過穆紹普手中的奏報,快速掃了幾眼,附和道:“都是陛下深謀遠慮,廟堂之上運籌多年的結果,讓咱們得了陵王積蓄多年的財力,省下了三年休養生息之功,這才讓二殿下和黎柱國能夠以摧枯拉朽之勢,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這話雖然是恭維,可穆紹普卻頗為貼心的收下了,畢竟沒有這些年來在南梁安排的細作信息,沒有南梁的長江布防圖,沒有陵王的應外合,這場戰爭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穆紹普得意之餘,懷著既欣賞又警惕的心思打量著虞威,畢竟這番廟堂籌算,都是虞威和自己一起完成的,上一次如此費神費力,還是他和袁天城商量著如何奪取前朝皇位的時候,而虞威,雖然是前朝皇族的遠支宗室,可他畢竟姓虞。

    “,仆射謙虛了,所有的廟堂謀算,還多虧了仆射之功。”

    “臣豈敢舔居天功,臣不過給陛下打打下手罷了。”盡管也是穆紹普的從龍之臣,還與他是連襟之親,可虞威任何時候對穆紹普都是一副畢恭畢敬,惟命是從的姿態,比起黎鋼的跋扈,無疑是虞威更讓穆紹普舒適一些。

    “哈哈,好了,卿與朕,還要如此客套?說說吧,江都雖然打下來了,但朕估計著南梁且得亂一陣呢,後麵怎辦?黎鋼這老小子燒了人家的國都,後麵還得朕給他擦屁股。”

    其實虞威掌管著北燕的情報機構,早就接到了江南傳來的消息,可是他得耐下心來,等著穆紹普先提如何收拾南梁殘局的事,畢竟狐狸若是事事都想到老虎的前麵的話,是會被吃掉的。

    “陛下高瞻遠矚,臣拜服,竟還沒想到這一節。”虞威拱手作揖道。

    “唉,本來也沒這麻煩,南梁的人本來是小白兔,柔柔弱弱的,朕隻要給足了草料,他們也就消停了,可朕是沒想到黎鋼竟然敢燒江都,這下兔子連窩都叫人燒了,還不得咬人啊~~這老東西,一把年紀了,還是如此莽撞,偏偏他還得了這不世之功,朕還不能罵他,隻能賞他~~,你說這~~當皇帝難啊~·”

    穆紹普一麵抱怨著,一麵靜靜地觀察著虞威的反應,可這老狐狸卻始終一副笑嘻嘻的樣子,鳥獸無害的應和著穆紹普所有的感歎。

    “仆射有什法子嗎?”見虞威並未說什,他不得不進一步試探道。

    “,瞧陛下說的,您早先就派了二殿下做江南總管,想必早就預備著後手,怎現在可是要考較臣是否看出來陛下的深謀遠慮?”

    “嘻嘻,看來仆射跟朕想到一塊兒去了。那就讓二郎再在江南留一陣子吧。”

    穆紹普搬起了一隻腿斜仰在王座上,這是他少年遊獵歸來時習慣的坐姿,這多年過去了,哪怕已經坐上了帝位,卻也改不了了。

    見虞威並沒有什要反對的意思,穆紹普索性把秘書郎叫了進來,直接就擬好了聖旨,準備即刻發出,隻是再用璽之前,穆紹普又猶豫了起來,擺了擺手對秘書郎說道:“對了,二郎給朕生了個孫子是吧,等過了滿月,叫王妃抱進長安來給朕看看,這一條,你單獨寫到家書,隨著聖旨一道發給吳王。”

    虞威臉上的笑意並未消減,心中也未有波瀾,這樣的場麵他早已見過無數次,天家哪有天倫親情?他穆紹普不過是擔心兒子如今和南梁王族已經締結了斬不斷的契約,若是放任他在江南做大,說不準就是另一個南梁;可若是將他召回,讓黎鋼去平定江南,那朝中就再也無人可以製衡太子;可偏偏穆紹普還最喜歡裝出一副天真爛漫,不拘小節的款款深情,這是最讓虞威感到膽戰心驚的地方,畢竟他見過穆紹普為了坐穩帝位是如何對待為他出生入死的袁天城的,所以如今他這樣對待兒子,自己倒也沒有多少意外。

    等在江都城的穆飛雲,並不知道這樣一道詔旨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他如今每時每刻都在還焦慮地尋找一個可以單獨溜進燁嬅寢殿的機會,可現下卻不僅是黎鋼的掣肘,殿內的燁軒更是對自己虎視眈眈,隻有袁至道偶爾溜達出來陪自己說說話,隱約透露出燁嬅也並不想見自己的意思。

    羞愧,自責卻又身不由己,在家國與戀人麵前,自己總是毫不猶豫的選擇家國,如今竟然還抱有一絲希冀能夠乞得戀人的原諒,穆飛雲第一次認識到,自己也是個身陷貪嗔癡的俗物。

    “殿下放心,姐姐近來飲食如常,並未有自暴自棄的念頭,隻是姐姐並不想見殿下,還是請殿下不要再到殿外走動,不然陛下他也會責難姐姐。。。。”

    袁至道故意隱去了燁軒數次在殿內的破口大罵,但守在殿門外的宮人卻日日聽得一清二楚,燁軒仍然懷疑是燁嬅為穆飛雲所惑,或多或少地出賣了南梁。而偏偏燁嬅是個執拗的脾氣,從來懶得與他辯駁,反倒是更惹得燁軒無休無止的埋怨。

    “他責難什?他如今還敢責難燁嬅?我非叫他。。。”穆飛雲差點就要拔出腰間的佩劍,破門而入,卻被袁至道攔了下來。

    “殿下,還是不要進去了,你已經滅了姐姐的家國,難道還要欺辱姐姐的兄長嗎?”

    振聾發聵,金齏玉碎。穆飛雲拔劍的手愣在了半空之中。是啊,事到如今,他又有什資格去為燁嬅挺身而出呢?是以征服者的身份,還是以舊時愛侶的身份呢?他迷茫的閉上了眼睛,仔細咂摸著,也許生命頭一次遇到這樣的遺憾與兩難,但無論怎算,燁嬅未曾負於自己,終究是自己薄幸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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