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京都難得見到太陽,一大早,棠平就帶著海讓,提著一盒普通的糕點出門辦事了。
“少爺,在怎說您如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了,出門訪客,就帶這點東西會不會太……”馬車駛出了京都南門,到了郊外後行人變得稀少了起來,充當車夫的海讓,微微轉頭撇了一眼,車廂邊上的食盒,蒼老的嘴角扯了扯,尷尬地說道:“陳萍萍好賴是您頂頭上司,哪怕隨意在街上買點東西,也比家隔夜的糕點要體麵吧!”
馬車向著京郊一處清靜的小山處行去,車廂門也沒有關上,棠平正靠著車廂門,遠往京郊風景,聽了海讓的話,笑著說道:“陳萍萍是什人,他什吃食沒見過?都說千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我沒空手來就不錯了。”
“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知道自家少爺揣著明白裝糊塗,海讓無奈的搖了搖頭,便不再說話。
離山愈近,山路卻不見狹窄,依然保持著慶國一級官道的製式,隻是道旁山林更幽,美景撲麵而來,黃色秋草之中夾雜著未凋的野花,白皮青枝淡疏葉的樹林分布在草地之後,無數片層次感極豐富的色彩,像被畫匠塗抹一般,很自然地在四周山林間散開,美麗至極。
“你也覺得我也該裝模作樣的循規蹈嗎?”望著車廂外的美景,棠平笑著問道。
聞言海讓微微一怔,自家少爺這話怎聽都很狂妄,以前自家少爺表麵上雖然活得隨性,但實質上卻還是謹小慎微的。
海讓的反應落在棠平眼,他淡淡一笑道:“別多想,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
馬車速度不慢,說話間山道漸盡,馬車轉過一片林子,一座占地極廣的莊園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眾人麵前,就像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驟然間拔去法術的雲霧,出現在凡人的眼前。莊園的建築都不高大,但分布的極為合適,與園中的矮木青石相雜,暗合自然之理,雖不浮華,但那些簷角門扣的細節,卻明顯地透露著清貴之氣。
“止步。”就在馬車快接近莊園時,草叢像變戲法一樣變出個人來,那人穿著很尋常的衣服,就像是山中常見的樵夫,他警惕地盯著馬車上的兩人問道:“你們是何人,為何來這?”
“別緊張,是自己人。”陳萍萍的私人住所,守備森嚴一點,棠平沒有半點意外,他伸手取出腰間監察院的身份牌子,直接遞給樵夫打扮的人,說道:“勞煩通報一下,就說五處棠平求見院長。”
這樵夫接過棠平手中的牌子,仔細驗過身份腰牌後,又盯著棠平看了一會,才稍微緩和了點,說道:“大人,這是死規矩,請您見諒。”
“規矩我能理解。”棠平笑著說道:“這車夫是我府上的管家,車上沒有別人了,你需要檢查一下嗎?”
雖然棠平這配合,但樵夫卻絲毫不敢大意,恭恭敬敬地上前檢查一番後,才對著一個不起眼的潛伏地點揮了揮手。
“需要多長時間?”棠平沒去管這些守衛的動作,笑著問了一句。
“稍等片刻就行。”那樵夫不敢多說,將腰牌還給棠平後,就退到一旁默默地等待起來。
約摸過了半刻鍾,沉默地樵夫似乎是收到同伴的信號,他躬身對棠平一抱拳,說道:“院長讓您自行進去。”
棠平問道:“馬車和我這管家可否一起?”
“可以。”沉聲應了一句,那樵夫就閃身進了路旁的草叢,去另覓一個不起眼的潛伏地點了。
馬車重新開動,沿著山道往莊園行去,一路上無比安靜,稍一感應,海讓不由感慨道:“這條路一定不比皇宮的戒備差,甚至可以說是步步殺機,就算是一支小型軍隊想攻進來,隻怕都會慘敗而歸。”
“陳萍萍值得擁有這比皇宮更高級的享受。”望著眼前這樣一座美麗華奢的園子,心知陳萍萍對慶國的付出,棠平淡淡說道:“一會你就在車上等我就行。”
……………………
……………………
馬車停在莊園門口,提著普通的食盒下了馬車,稍微整理下身上的衣衫,棠平才抬首望向大門處的匾額。
園門上的匾額上寫著兩個潑墨大字——“陳園”,這匾額乃是先皇親題,貴重無比。
“這書法也隻是一般嘛。”在心中暗暗腹誹一句,棠平便看見陳園門口有位老家人緩步下台階前來迎接。
“見過棠將軍。”老人來到棠平身前,躬身抱拳行了一禮,心知眼前這個年輕人,是自家院長大人頗為看重的後輩,他自然不敢拿派,極有禮數地開口說道:“院長讓我給您帶路。”
“有勞了。”伸手虛扶一下,棠平站在石階之下,並沒有急著進去,他是第一來陳園拜訪,如果沒人帶路的話,估計他也找不到陳萍萍。
“請。”做了個請進的手勢,老人家便轉身在頭前帶路。
一路上沒有言語,棠平跟隨著老人家,穿過美麗至極,裝飾也極為華貴的園亭流水,終於來到了陳萍萍待客的正廳。
“自己進來吧!”也不等老人家通報,廳中坐在主位上的陳萍萍抬眼看向門口,看著不期而至的年青人,一慣陰寒的眸子多了一絲笑意,枯瘦的雙手輕輕撫摩著自己腿上多年不變的灰色羊毛毯子,笑著道:“今天怎想到要來我這園子了?”
聽見陳萍萍的話,棠平大踏步地向陳萍萍走去,本沒有想好說些什,但一看著廳一角那位正滿臉不安唱著曲的桑文姑娘,不由笑回道:“如果不來您這,我哪有機會聽桑文姑娘唱曲啊。”
“你前些天不是才帶著未婚妻去逛抱月樓嗎?”陳萍萍開口嘲弄道:“再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有意接手抱月樓啊,你想聽桑文唱曲還用得著來我這?”
果然在京都就沒有多少事能瞞得過陳萍的萍,在心暗暗咕噥一句,棠平看了坐於主位的陳萍萍一眼,苦笑道:“這點小事您也關注啊?”
陳萍萍沒有接棠平的話茬,轉而看向棠平手中的食盒,好奇道:“你這是帶著什東西?”
“今天第一次來您府上拜訪,空手來也不太好,所以給您帶點我府上特製的糕點。”
陳萍萍頗為無奈地搖頭一笑,然後抬手指著一旁的椅子,說道:“坐吧,桌上有剛泡好的茶水,正好就用來配你帶的糕點。”說著,陳萍萍輕輕拍了拍手掌,歌聲頓時停歇,桑文小心翼翼地上前對陳萍萍和棠福了一禮,然後就乖巧的退出大廳。
佳人離開棠平並不在意,他將食盒擱置在茶幾上,這才走到陳萍萍下手的椅子落座。
“心怨氣散了?”陳萍萍麵無表情說道:“我還以為你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想通呢。”
“您這是何必呢?”棠平有些無奈。
陳萍萍偏過頭瞄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今天能來這,我很高興,但你這愚蠢的問題,讓我很失望。”
棠平一時噎住,偏過頭去,“我隻是覺得不值得而已。”
“值不值啊……”自是明白棠平在表達什,陳萍萍悵然道:“這件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
“你這樣,範閑知道真相後,會不會接受呢?”棠平問道。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