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雲朝失神地看著父親龍飛鳳舞的小楷。父親的信洋溢著欣慰,更道出了一個事實,他從來沒有這喜歡一個人。他明知不可為,卻不斷地說服自己,說服別人,這樁婚事是可行的。
他知道後果,但他依舊選擇這做,這是他的父親送來婚書的真正原因。
書房內,葛雲朝一杯接一杯飲酒,他的手邊放著那封沾染了淤泥的婚書。他仔細拭去了淤泥,但泥點子依舊隱約可見。
他情不自禁地回憶自己與沈安安相處的每一個細節。他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了,他怎會因為她的死這難過呢?
葛雲朝站起身,打開房門。他怎能借酒澆愁呢!他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是鎮國公世子,胸懷理想,肩負責任,他不能沉溺於男女情愛。他必須盡快處理完這邊的公事,繼續南下打通官道。他得在今年秋收之前恢複兆安江的船運,把南方的稻米運抵達京城,保障西北駐軍的糧草。他無意攪弄朝局,但葛家身處皇權的漩渦,他需要時刻警惕……
不知不覺中,葛雲朝站在了東跨院的臥室門前。這是他特意為沈安安騰出的院子。雖說出門在外,沒那多規矩,他也不是拘泥禮節的人,但是他尊重她,他手下的人才會尊重她,真正把她當成女主人,而不是依附於他的美人。
葛雲朝走入臥室,點亮蠟燭,感受她的氣息。
在她入住之前,他特意命人搬來鮮花,桌布、門簾、蚊帳也都換上了鮮亮的顏色。此刻,屋子堆滿了布匹、脂粉、首飾盒。長安向他匯報過,她叫來了縣內的掌櫃,供她選購私人物品。想來她也和其他女子一樣,喜歡漂亮的小玩意。
葛雲朝走到梳妝台前,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整齊地擺放著,並沒有動過的痕跡。他隱隱覺得不對勁,又打開衣櫃,櫃子什顏色的衣服都有,塞得滿滿堂堂的。在他的印象中,沈安安從不穿五顏六色的衣裳。他又打開她的首飾盒子,也是各種款式都有,看不出她的喜好。
一般而言,任何人選購物品都有自己的偏好。
葛雲朝環顧整個屋子。屋子收拾得很幹淨,除了那些嶄新的物品,幾乎沒有留下她的痕跡。
在他的印象中,她對他笑得最開心,表情最真誠的那一次,是他送她千鏡的時候。下山的路上,她像抓著寶貝一樣抓著千鏡。
葛雲朝再次環顧房間,沒有發現千鏡。從床頭到梳妝台,再到茶幾、衣櫃,他都找不到千鏡。
他的心髒一陣狂跳。沈安安親口對他說,隻有死人才能徹底擺脫過去。雖然她的言下之意是窈娘唯有死了,才不會繼續被繡衣司追殺……可他親眼看著她倒下,而且她沒有理由在他麵前裝死……
葛雲朝的腦子“嗡嗡”直響。他希望沈安安還活著,隻要她活著,其他的什都不重要。
可能是白酒的酒勁上來了,葛雲朝踉踉蹌蹌走出屋子,又猛地停下腳步。他眼前的石桌就是長闕配合沈安安做戲,假裝暈倒的地方。王思陽特意對他說,屠一刀的同夥大可以直接殺了長闕,沒必要特意把他打暈,再大費周折綁起來,扔在牆角。
王思陽認為這件事不對勁。才會向他提及。
葛雲朝無法用語言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希望沈安安活著,又怕自己隻是空歡喜一場。他喃喃低語:“她手無縛雞之力,不可能打暈長闕——”他戛然而止。
早前,沈安安要求陸勉之把她的丫鬟送來縣衙。當時他多看了那個丫鬟一眼,因為他發現她竟然會武功。在他的印象中,桃夭居的丫鬟小廝全都不會武功。
如果沈安安在那時就在布局,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