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在南監能信任的人並不多,隻有張初三在外麵守著,她才能安心去見雲渠,問她想問的事情,”在回內衙的路上,安川對柳宸解釋道,“不過張初三此人太過實誠,若被他看見我們,隻怕也會被許長看出端倪,故而我才讓王肅安排他提前離開。”
柳宸心不在焉,甚至有幾分煩燥道:“一個新來的小捕快而已,也值得你如此煞費苦心去試探嗎,要我說,直接問他為何認識雲渠便是。”
“她若想說實話,便不會瞞著我們去見他了。”安川的語氣藏著幾分隱憂,“你不了解她,她不想說的事,隻怕酷刑逼供也無濟於事。”
“他是你的人,你自然舍不得對他用刑。”柳宸問他道,“你是什時候知道她與雲渠認識的?”
“在雲向迎中毒的時候就有所懷疑了,”安川如實回道,“當時她要投井還原案情,雲渠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既擔心又克製。”
不過,他當時雖有懷疑,卻一直沒有機會求證,直到不久前她借著與陳中澤來問訊的機會到南監來看雲渠。
雖然他並不知道他們當時說了什,但卻確定了她與雲渠的確是舊識。
柳宸不解問道:“可他是如何與雲渠相識的?這件事雲家知道嗎?”
“聽他們的意思,她應該是在雲渠成為雲相國義子之前認識的,不過這些並不要緊。方才雲渠的話你也聽到了,這也就確定了慕容嵩出現在衙門附近的原因,”他問柳宸道,“除此之外,你還有什疑問嗎?”
柳宸默然不語,實際上,他想知道的已經都一清二楚了,隻是一時之間難以接受而已。
“雲家派去殺慕容嵩的那個殺手你也是認識的,就是我們找了這許多年的龍峰,他的屍體我已經驗過了,的確是死於慕容嵩的那把大刀。”見他不肯說話,安川卻並不打算讓他繼續糊塗,道,“其實,就在慕容嵩殺龍峰的時候,江姑娘就藏在陷阱。她瞅準時機,在慕容嵩的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將他拽進了陷阱,而當時他雖然也受了傷,可卻還是在最後關頭將她也拉了過去,就這樣,江姑娘親手為自己報了仇,但也因此死在了他的手。”
柳宸的肩膀似乎輕輕顫了顫。
“其實,她做了這多事情,也隻為了能手刃仇人而已,更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川輕聲道,“在彭家下毒的時候,她就已經準備好要與世長決了,而那一次她並沒有得手,心中定然悲憤不已。是以,如今的結果對她而言已經怕是最好的結局了。”
默了默後,他又道:“午生,她隻想與慕容嵩同歸於盡,就算是你也攔不住她,更何況是毫不知情的嫂夫人。”
當時在梁春家的院門外,就在洛瑤將她扶起之後,她看見了恰好從巷子口經過的慕容嵩,當時他已經與龍峰交上了手。
一眼便將他認了出來,她幾乎毫無遲疑地要跟上去,但在過去之前,她將還未將自己認出的洛瑤推進了院子,關上門後特意叮囑對方不要再出來。
隨後,她在暗中跟著他們到了那條有陷阱的巷子,並在他們的打鬥中發現了可以藏身的陷阱,趁著他們不備躲進了麵。
她的運氣還算不錯,找到了最好的時機。
花茶坊的花魁本是那樣纖弱嬌氣的女子,但在她出手的那一那,她比任何人都要強勁有力。
她成功將她本就殺過一次的仇人拉到了刀尖之上,即便她也遭受了被利刃尖刀穿腹刺腸的痛苦,她定然也是無悔的。
悔的是還活在這個世上的人。
比如後悔沒有察覺到她早生必死之心的柳宸,比如後悔沒有將她在最後一刻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的洛瑤。
“事情已經發生,再悔過也無濟於事,對江姑娘來說,能最終讓慕容嵩死在自己手,她大仇得報,已然無憾。”安川語重心長道,“倘若當時嫂夫人找到了她,她們很可能會被慕容嵩與龍峰發現,結局斷然不會比如今更好。而且,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在嫂夫人和梁姑娘出去找她的時候,她是刻意躲著她們的,因為她要去做她在這世上惟一想做的事,以命抵命也在所不惜……”
柳宸顫聲打斷了他:“不必再說了,我知道了,我本就不該怨恨任何人,她所受的傷害原是我一手造成的。當年若非我失約,她又何至於受那樣的難,如今又怎會為了報仇不惜以命相搏……都是我害了她,我隻是無法在原諒自己……”
曾經的年少有誰能輕易忘懷,過去的傷痛又怎會說斷便斷。
她有她的執念,他亦無法釋懷,而有些苦難隻怕隻有在生命的盡頭才有可能終結。
安川暗歎一聲,“我明白。”
兩人無聲地在黑暗中慢慢走了許久,像是要被淹沒在無盡的夜色中一般。
直到柳宸再次開口:“你之前說,彭琮是證人,他究竟看到了多少?”
“雖然看不清細節,但自從江姑娘從彭家跑出來之後,他便在她的後麵緊追不舍,看見了她曾在梁姑娘家的院門口停留,也看到了她對慕容嵩出手,甚至還目睹了陸寒將龍峰的屍體與他們的刀劍運走的過程。”他解釋著,並沒有將話說得過於清楚,“你知道的,他要從江姑娘那拿回他的那樣東西,又被看到的一切嚇住了,故而藏了許久。”
柳宸語氣淒涼:“既然如此,那便能結案了。”
“是。”安川卻道,“但還要等一等。”
柳宸並不在意地問:“還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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