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江陵派下的將領來到順州奉旨募兵那天,顧容雅正式向柳婆婆拜別。
“如今父母新喪,容雅作為未嫁女,依本朝禮法,理應服斬衰之禮三年。”
“然而如今,事從權宜。容雅不能因為一己之私牽連婆婆。況且如顧家身負冤案,容雅實在無法置身事外。”
“容雅今日辭行,易服男裝,前去參軍。”
顧容雅將已經將清點好的財務奉送給柳婆婆,未等她拒絕,便再次俯身下拜。
“容雅有一事相求,望婆婆答應。綠漪雖為女使,但與容雅一同長大,情同姐妹。如今家中遭難,綠漪奴籍已銷。容雅希望婆婆能收留她。”
綠漪過來挽住她的手,眼中盈淚道:“顧家也是奴婢的家,奴婢要跟著大姑娘走。”
顧容雅抱住她輕輕撫著她的脊背,道:“我本來就是戴罪之身,這次報名參軍更是冒險一搏。可你不一樣,你好好的,就是在幫我了。”
“婆婆大恩,容雅一定銘記,他日必結草銜環以報。”
顧容雅來到順州府衙門之前心中已有了計較,士族一向主和,而官家任用的新相卻出身寒門,想來這次準備出兵,朝議上是一定大動幹戈了一場。她猜想或許此次任用的將領大概也出身寒門。
雖然做足了準備,來時還是緊張的。顧容雅身上裹著的粗麻衣塞滿了木棉,已經看不出她原本纖細的身姿。
她盡量低著頭緩踱著步子走去,裝作一個猶豫著報名參軍的普通平民男子。顧容雅通報了目的,府衙前的的差役並沒有阻攔就放行了。
她還在思索為何如此簡單,便邁步走了進去。
顧容雅正要見禮,卻被直接打斷。
“這沒那多規矩,過來。”
少年將領的聲音中氣十足略有一絲不耐煩,顧容雅卻覺得這聲音好熟悉,總帶著一絲江陵世家貴公子那種盛氣淩人的調子。
而且顧容雅最討厭的調子。
她心中盤算著難道是江陵那個武將世家的公子可是本朝崇文,就算是跟著聖祖打江山的那些勳貴家的公子,如今也多數習文了。
“磨蹭什報一下姓名,年齡,戶籍,家中人口。”
顧容雅來時已想好說辭:“小人姓顧,也沒起什名,平常都喚小人顧大。今年十六,雲州人,雲州城破之際與家人走散,也不知現在家中幾人。”
“雲州城破,家人走散,你來到順州也就是說你沒有任何憑據。”
顧容雅剛想辯解:“小人……”
“你從進門開始一直畏畏縮縮,連頭也不敢抬,到底是來幹什的抬頭!”
他的聲音突然加重,顧容雅一陣寒顫。她今天特意描粗了眉,又在臉上拍了灰,盡量削弱她女生的輪廓,可還是怕被發現。
顧容雅隻得抬頭,卻發現對麵座上的是她無比熟悉的人。
少年麵龐清朗,狹長的丹鳳眼此刻卻有些不怒而威,唇角上掛著嘲弄的笑意。
顧容雅突然想到以前江陵上元節花燈會,他說是帶她出去玩,結果轉身騙了她的花燈送別的姑娘。他那時也是,被她追著,唇角帶著惡劣的笑意嘲諷她。
“盛……”顧容雅險些叫出聲了。她看到他的眼神變得銳利,才反應過來,轉身想跑。
“站住!”盛懷安低喝一聲,兩側的近衛立刻抽刀攔住了顧容雅的去路。
盛懷安翻下桌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他讓兩旁的近衛退下,又囑咐了兩句,把顧容雅帶到院落。
“盛琅!放開我,都抓疼了。”顧容雅甩開他的手,腕上已經被握出一道紅痕。
盛懷安聽著顧容雅直呼他的名諱更加生氣。他姓盛,字輩從玉名琅,字懷安,可是一般隻有父母或族中長輩才叫他“盛琅”。
不過顧容雅可不一樣。
什出身清貴,江陵才女她從小砸他禮物,追著他打,說一句能罵回來十句。人前叫他盛哥哥,私下就直接叫盛琅。
女孩子嘛,嬌慣點有些小脾氣也沒關係。可是如今顧家的處境也不好,她又來這一出女扮男裝冒名參軍。這再不管教還能了得
“顧家阿囡,你給我解釋一下臉上抹灰,畫成這樣,你怎不去學唱戲呢”盛懷安心中生氣,又想著她打扮成什樣他能認不出來。
他和顧容雅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家還玩笑似的訂過娃娃親。可是他們從小就是冤家,再加上三年前顧伯父被貶,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顧容雅反倒上下打量起他,似乎有些驚喜道:“你如今當了將軍,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顧家阿囡!”盛懷安被氣得一時不知道說什了。
顧容雅看他生氣成這樣,也有些畏縮,但還是開口:“你就按我說的添個名字,我保證不被發現。就算……就算出事了,我也絕不連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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