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陷於沒能好好打一架的單璠，這幾日愁苦得都要自己找點路子撒撒性子，師兄陳雍庭一路瞧著師妹手拿樹枝不斷地揮著沿路的花草，知道她悶得慌，可陳雍庭也不會討女孩子喜歡，隻有不停地與她話這個蠢辦法。

    也的確有些效果，但陳雍庭卻招來了師妹的過招請求，陳雍庭很為難，他跟狗掐過脖，跟師傅打過架，但就是沒跟師妹動過手，眼瞧師妹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陳雍庭最終還是猶豫不決地答應了。

    當倆人過招變成單璠式的扭打後，老道人作為觀望著一臉笑意，心中的如意算盤可真是成了金子打的，徒弟單璠潑辣地鎖著大徒弟的脖頸嘿嘿道：“師兄，你服不服？”

    陳雍庭的技道得師傅半灌水傳授已有成，但比起師妹單璠的確還要差太多，他被鎖得喘不過氣來，最終咳嗽道：“師妹你厲害，快鬆開我……”

    單璠實戰經驗極少，以前跟譚軒比試時，也都是作為哥哥的譚軒會很讓著她，而遇上了星冥侍衛的統領高國玉便一招被擒。現在和師兄比試，單璠沒有把握好力度，聽到師哥咳嗽嚇得不輕，連忙鬆開，頓時看到師兄蹲在地上幹嘔。

    單璠心疼地拍拍師兄後背，委屈道：“師兄對不起，我下手重慣了，我跟別人動手都這大的勁兒，不知道你……”

    沒有再將後邊兒話出來是單璠為了給師兄麵子，不料一旁的師傅接到話茬道：“不知道師兄這差勁是吧？”

    陳雍庭不比師傅不要臉皮慣了，大致也就不把師傅的話放在眼，性情中肯的他不跟師傅置氣，看了一眼師妹笑道：“沒關係，又死不了。”

    單璠哎呀道：“師傅，師兄再差也是你教出來來的，他不好就是你自個兒不好。”

    要哪個宗門弟子這跟師傅頂嘴的，不是被鞭笞就是被掌嘴，可老道人瞧徒弟的可愛模樣啊，他就是生不了氣來，他笑擺擺手，學著徒弟的強調：“哎喲，惹不起惹不起，師傅不你師哥壞話，不不了。”

    其實這師徒三人行，倒像單璠是老大，師傅老道人老二，陳雍庭成了老。

    一行人最數師傅的戲謔多，大徒弟陳雍庭已經不夠他看了，奈何徒弟技道太厲害，他也沒法下嘴啊，對單璠的最多都是誇讚的話。

    這幾日老道人傳了點墨的驅鬼給徒弟，比起搬山這類他比較擅長的，老道人沒有太早拿出來的想法。單璠不挑，老道人教什她就學什。驅鬼是更高一級別的寫符咒，因為單璠父親靈力之恐怖，老道人這樣隻有靈識而沒靈力的半殘之人，急著想要早點見識到曾經的經典，也就從徒弟身上來突破了。

    沒完全激發潛力的單璠靈力馬馬虎虎多少有點，學起來也有莫有樣，雖然她不能憑空劃出符咒，隻能夠在麵前戳戳點點出一些熱氣浮騰，但不完整的符咒看上去倒有些水準。

    陳雍庭是畫符行家，後背竹箱有厚厚一摞黃之符咒，以備師傅突發奇想要串門發財的不時之需，拋開驅鬼的威力不談，陳雍庭瞧著賦極高的師妹能夠有與他並駕齊驅的水準，他就很開心。

    單璠笑嘻嘻地跳到他的麵前，詢問道：“師兄啊，以後師妹我會驅鬼了，你畫的那些普普通通的符咒可就派不上用場了，將來師傅要捉鬼，也得讓我去，你瞧瞧我畫出來的符咒，一張的麵積可比得上你的好幾十張哩。”

    陳雍庭眨眨眼，師妹得很有道理，但他擔心道：“不行啊，師妹你年紀，要是遇到上回的那隻僵屍，還是得我先去試試手，然後你來坐鎮，在後邊兒找他的弱點將其擊破就行。”

    單璠不滿意師兄的回答，嘟囔道：“師兄，你是不是怕我搶了你的活幹，怕師傅嫌棄你的？”

    這跟老頭子沒關係啊，陳雍庭根本沒想過，他是擔心單璠的安危。

    兩人的兩種不同的思緒在此時完全不能重合，但細想來看，乃是殊途同歸的表現。

    但見師兄語塞的神情，心中憋了許久終於讓逮到機會的單璠自豪道：“沒關係的師兄，師傅不要你了，師妹我要，師傅將來養不起你了，師妹我來養你。”

    在這一瞬間，陳雍庭的心髒像是遭受了重錘抨擊，瞳孔猛然間縮，全身如細電導過，四肢都變得僵直發硬。單璠手指在陳雍庭渙散的眼前晃了晃，道：“師兄你沒事吧？”

    麵對師妹的豪言壯語，陳雍庭最終很開心地咧嘴笑了，笑得他眼角擠了三層皺紋來。

    單璠瞧著師兄的臉，要矮上師兄一個頭的她人身體前傾，雙手背在身後，扭了扭嬌的身軀，跟著師兄一塊兒美美地笑了起來。

    一旁的老道人搖了搖頭，哀歎道：“同樣是吃不起飯，有人養師兄，就沒人養師傅了，這可真是一個大問題喲！”

    眼睛的影子全是陳雍庭的模樣，單璠從師兄的眸子也看到了很清晰的自己，頭一次這近距離接觸，單璠心跳得好快，突聞師傅的抱怨，單璠挺直身來，微微張嘴以遮蓋羞澀的走過去挽起師傅的手臂：“當然也會養師傅的啊，不養就是不孝嘛。”

    “在璠眼，師傅就是師兄的父親哩，將來璠要跟師兄會一起贍養師傅的，師傅你別擔心啦。”

    手膀子被徒弟挽著的老道人笑了，露出一排枯黃的稀疏牙齒的衷心樣子，他撈起腰上的酒壺，唑了一口，滋滋個不停。

    師徒三人背向孝華山而行半月有餘，徒弟單璠將一行人的衣食起居整理得很有秩序，單璠也是頭一回認識到了母親的辛苦，這還得源於她照顧師兄師傅起，以前的時候，母親夏童抱著她問：‘璠兒餓不餓啊，餓了的話娘親給你做飯吃。’

    現在換成了她每三頓，頓頓詢問師傅師兄餓不餓，光憑這一點，單璠尚且不能看出母親有多好，直到偶爾會從師兄那兒得到‘不餓’後，她那已經咕咕叫的肚子還是等著師兄餓了再吃飯。

    單璠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注意到自己有這樣的認知，現在她知道了母親的好，會翻二卻沒想到翻三的她，還沒有注意到這就是愛。

    是一種任勞任怨尚且不求回報的愛。

    不知為何，許多娘子嫁進夫家，生了孩子付出了就要求回報，但她們不知道，從開始要求回報的時候便是輸了，並非她們不對，而是丈夫做得不夠好，要是夠好，如何會讓她主動要求了？但這懂得相較平衡製約的愛，會吹毛求疵般地摧毀生活中的所有，所以有些女子嫁人後從內心講都不是幸福的。

    但十七不到的單璠大不同，她喜歡把她每一句話都認真聽進心的陳雍庭，就算陳雍庭大爺似的躺在椅子上喝茶，瞧進眼的單璠心中都是極好的。

    師兄陳雍庭離開家鄉四年的光景，剛出去半個月不到差點餓死街頭，直到遇見了師傅，然後師徒倆便在一起挨餓了。他跟著師傅吃了很多苦，有時候觀念上的不同的確讓他很惱火，但他依舊跟在師傅身邊。現在遇見了帶著他們不愁吃喝的師妹，起初陳雍庭反倒有種要是三個人能一起挨餓該多好的心態，但現在有了些轉變，他什時候才能賺夠錢將師父師妹一起贍養到老啊？

    在下榻一家客棧後，單璠詢問過師兄家邊兒的情況，得知家還有一個哥哥陳雍齡，而師兄遠走他鄉很大的一個目的就是賺到錢了要給哥哥娶媳婦兒，單璠很驚訝，笑著問道：“師兄你幹嘛要替哥哥娶媳婦兒啊，你不還沒娶媳婦兒，你也讓你哥哥自己娶啊？”

    陳雍庭想想覺得不那回事，道：“哥哥他在讀書，家的勞務都是我跟母親做，母親很讚同他讀書出來當個官兒做，我也很讚同，但這個希望在我出來時就覺得很渺茫，因為家窮啊，鄉鄉親的都看不起，哥哥有時候出門都被別人指指點點，氣不過還跟別人打架，但他又打不贏，還是我幫他打回去的。”

    做官一事讓單璠抓到了重點，她問道：“師兄該不會是星冥帝國的人吧？”

    陳雍庭表現得很開心，他道：“是啊，師妹你看啊，現在星冥帝國崛起好厲害，到處收編城鎮入籍，現在正是大量缺少人手的時候，我想哥哥他也會有很大的機會做官了。”

    真是什就來什，單璠朝遠處努努嘴，問道：“師兄啊，你瞧那人是誰？”

    陳雍庭望去，體態變得大為泄氣，他朝師妹偏了偏身位，咳嗽道：“這不是上回在湘潭城藥館，我跟師傅挑他事的公子嗎？”

    果真是淩元與單璠三人同住了一家客棧，此時正在人滿為患的客棧大堂用食。

    一瞧師兄扁嘴往後縮的模樣，單璠笑道：“師兄你這快就慫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