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三天，就算是城堡有較高的地基一樓大廳的落地窗也能看出有將近一米厚度的白雪堆積在這片林場中間的平原上了。

    櫻檸這幾天也沒有總是去找方屈白或者方麓人，卻一直跟著蕊蕊在一起。

    蕊蕊發現自從自己的大腦變得較為清明之後，她對櫻檸的看法也產生了變化，她有的時候甚至覺得櫻檸是很孤獨的，畢竟在一個都是“大猩猩”的星球上她連可以討論“相對論”的人都沒有。

    覺得好笑的蕊蕊晃了晃腦袋，鬆開懷抱著的一隻脾氣十分溫和的黑色貓咪。城堡到處都是動物，動物們上天入地把城堡當成了自己的家，相處的和諧又溫馨，反倒是幾百名人類卻不被主人待見，需要像老鼠一樣穿牆而過住在城堡的地下。

    看著大玻璃上倒映的自己，這城堡就連最低微的清潔工，收入也是自己家鄉高知識分子不能企及的。

    之前出於底層人民的互相憐憫，蕊蕊問過櫻檸城堡的服務人員的相關收入，櫻檸自己也不太了解，幹脆直接讓一個西裝革履的管理員直接出來給蕊蕊答疑解惑，甚至還帶著蕊蕊參觀了一下地下二、三層的服務人員居住區，讓蕊蕊很震撼的是，服務人員不僅有自己的房間，雖然不大，但是有獨立的衛生間，單獨看一間不覺得怎樣，比自己家的客臥室也就稍微好了那一點，可是這種配套設施足足有近幾百間的話就不一樣了。

    這被劃分成為很多分區，每一個服務種類的人員單獨一區，就像是一個小型的地下社區，他們甚至還有自己的管理員，每隔20間有一間較大的活動室，並且讓蕊蕊十分意外的是，城堡與外界的通道分為兩條，南北各有一條大路，竟然全都是由地下出發的，蕊蕊一直以為是大雪掩蓋了道路，現在看來完全是城堡的交通線整個都在地下罷了。

    以城堡為中心的5公範圍內地上是隻有主人用的小型代步車，觀光車，其餘的運輸，來客，全都在地下進入，並且地下有一個大型的倉儲間，用來維持整個城堡在類似於雪季的一個月的食用準備。

    “這也太誇張了吧。”

    蕊蕊走到地下一層一間玻璃房前感慨道。玻璃房是城堡服務人員的員工廚房和餐廳，他們很幸運的遇到每個月一次的員工集體生日會，有足足23個人都是這月的壽星，地下完善的供暖設備讓他們穿著漂亮舒適的常服，圍繞著一個巨大的長方形生日蛋糕，蛋糕上蓋滿了新鮮的草莓，櫻桃等顏色亮麗的水果，寫上了每一個生日主角的姓名，一群人開心的唱生日歌，還拉住櫻檸和蕊蕊一起分享了新鮮的蛋糕。蕊蕊突然意識到她的成見讓她下意識的去同情被稱作“傭人”的人們，真正體驗了，才知道自己才是那個需要被可憐的人。

    櫻檸和蕊蕊花掉了大半天時間用來探索工作人員們的居住環境，過了中午正在走廊走路的蕊蕊和櫻檸突然被走廊上的通話口叫住了。

    “櫻檸，帶著你的朋友來書房找我。”

    蕊蕊楞了一下，牆壁上有一個不起眼的隱藏式音響，要不是音響口網格的質地與牆壁上的顆粒塗料質地不同，不然也是很難分出來。

    蕊蕊看一眼櫻檸，櫻檸還是繼續走，沒有停下來，邊走便回答。

    “大哥，你來了？我這就過去。”

    這時候兩人已經不在走廊上了，但是來到的這個新的房間，櫻檸和她的大哥還是能自在的說話，蕊蕊不太明白怎做到的，看起來好像是一個人可以讓自己的聲音追隨另一個人，兩人可以隔空對話。

    等到了上了代步車，櫻檸看出蕊蕊的疑惑，才解釋道。

    “很神奇吧？我也覺得很有意思。”

    “為什你哥有事不給你打電話呢，如果因為房子太大了，就打個電話就好了啊。”

    櫻檸笑一笑。

    “電話太麻煩了，你想想，以前媽媽做好了飯就直接在廚房叫我們去吃的對吧，喊一嗓子就行，也不會打電話對吧。這個房子太大了，喊破嗓子也聽不到的，為了達到家人之間能夠隨時溝通的目的所以這的音響係統每個房間都有，可以讓隔的比較遠的家人也能像就在旁邊一樣聊天，互相溝通。就比如方麓人如果在他的l號房間玩拚接積木，他爸爸在這個城堡最遠的客廳想叫他出來一起說說話，就可以局域對話，就像媽媽在廚房叫我們是一樣的效果，家人之所以區別於普通關係，就是因為相互之間的隱私區域沒有那明顯。”

    蕊蕊隻覺得很厲害，但還是沒有明白這是怎做到的。

    思考間已經到了目的地，方屈白和櫻檸的大哥正在書房聊天，方屈白無奈的的跟他解釋什，大哥正有些不悅的拎著方麓人的衣領，往常囂張的方麓人這時候像個乖巧的兔子似的，紅著眼可憐巴巴的囁嚅什，似乎做錯了事被抓包了。

    櫻檸甜甜的叫了聲“大哥！”然後跳起來把自己也掛到男人偉岸的肩膀上。

    “星南，快把兒子放下吧，他才好了，已經很乖了。”

    方屈白心疼的去搶陸星南手的孩子，卻被陸星南冷冷的躲開了。

    櫻檸看大哥果斷拒絕的清冷神色，她摟著陸南結實的脖頸像猴子一樣往上攀爬，感覺到屁股上被陸星南的大手托住了，幹脆坐在他手上去看自家大哥的臉色，再疑惑的看看自己的大兒子，問他。

    “你又幹什事了，你爹看起來要吃了你。”

    方麓人瑟瑟發抖，就連蕊蕊也看出來這次方麓人是真的害怕，不是裝的。

    “櫻檸，你勸勸你哥吧，他要殺了麓人！”

    方屈白一改溫和，著急的讓方麓人生物學上的親媽來幫忙他卻沒想到，櫻檸聽了雖然驚訝了一下，但是一點兒也不著急，甚至口氣和平時並沒有不同，語速平緩的問陸星南“怎了大哥？”

    陸星南很不憐惜的一把將方麓人甩在牆角，方麓人撞上牆發出“砰！”悶聲，然後彈到地上誇張的哭嚎起來。

    “麓人！”

    方屈白趕快過去查看方麓人的情況，這一下子陸星南下了死手，方麓人的胳膊骨折了。

    “別管他，你過來。”

    陸星南麵色柔和一些，對方屈白說。

    蕊蕊在一邊看著方麓人這個熊孩子被這樣懲治，心終於出了一口惡氣。但是臉上沒有顯現出來，畢竟這一屋子都是這個小魔鬼的親人，誰知道他們是真的要罰他還是做做樣子給自己看。

    陸星南往蕊蕊這看了一眼，他這次沒有穿雪山上少數民族的長袍，倒是跟方屈白一樣穿了舒適的居家服，但是渾身迸發的男性荷爾蒙還是一如既往，像塊黑的冰山石塊。他一把把方屈白拉到自己身邊，方屈白明明個子也很高，卻被陸星南襯托的真的像個女人了。

    “星南，你別胡來，他到底是我的孩子。人類對自己的孩子是有很不同的感情的！你不能直接把他抹殺掉！”

    “感情？我們倆之間的感情才是真的感情，這個東西，出生的時候發生了突變，算不上人類。你不應該瞞著我讓他做了這多錯事，屈白，這個孩子的突變會傷害很多人，留不了了，我不是要殺死他，如果你喜歡，可以等他回來了再好好跟他做父子。”

    方屈白咬咬嘴唇，在牆角哭喊的方麓人也在偷聽他們的對話，看著一向寵愛他的父親有點妥協的意味，他立刻慌了。

    “爸爸！爸爸我不要去坐牢！我知道錯了！真的！”

    他見方屈白和陸星南握緊的雙手，像被電了似得想爬起來去分開。

    一直被抱住的櫻檸沒有幫方麓人講一句話，他們都知道眼前的這個高大的男人可以代表一切真理，是可以完全依賴、信任的人，就算這個人要殺了他們的孩子。

    蕊蕊在山上被虐待的差點死掉，那種痛苦她再也忘不了，所以自始至終也沒有插嘴，她也怕在這時候插嘴被方麓人記恨上，聽陸星南的意思，方麓人早晚還是會回來的。

    見所有人都不幫自己說話，方麓人因為骨折的疼痛顫抖著雙唇問陸星南。

    “這次又要幹嘛，把我關到混沌維度關到死？，沒用的人類”

    他竟然是對著方屈白說的，方屈白低頭歎息一聲，好看的雙眼幹脆閉起來，輕輕地把頭靠在陸星南肩膀上。

    “你想讓我回來，我也再也不會回來了，我沒有這沒有用的父親！”

    “啪”的一聲，櫻檸不知道從什時候跳下來，毫不客氣的給了方麓人一巴掌。她這幾天一直開開心心的跟蕊蕊在一起，對自己親兒子做的事情也似乎並不以為意，不知道為什方麓人對方屈白說的這句話觸了她的逆鱗，顯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來。

    “你心竟然一直是這樣想的？沒禮貌的家夥。”

    方麓人被打的一楞，卻不知道為什低著頭默默地忍了。

    蕊蕊無語極了，這小孩太可怕了，這才幾歲啊，就學會了柿子撿軟的捏，對櫻檸兄妹倆怕的屁都不敢放一個，對自己的人類父親就跟小霸王一樣，真的是沒救了。

    “大哥，你要把我兒子怎樣？你不是讓我好好跟人類相處學習嗎？我覺得不要殺了他吧，我作為人類的一部分覺得有點舍不得呢。”

    聽見櫻檸為自己解釋，方麓人又開始低低的哭泣。

    “真會裝。”

    蕊蕊不自覺地吐槽一句，沒想到方麓人聽見了，他扶著自己骨折的一隻臂膀，低著的頭陰測測的轉過來，灰白的瞳孔默默地看了她一樣，就這一眼便將蕊蕊嚇得到退一步，想要立刻逃離這間屋子，

    這一幕自然沒有逃脫陸星南和櫻檸的視線，蕊蕊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剛剛還在眼前好好的方麓人立刻癱倒在地，像是被抽了魂一般。

    “你把他弄去哪了？”

    方屈白被陸星南摟著，沒去看地上自己親兒子剩下的空的□□。

    陸星南溫柔撫摸他的後頸，“另一個時間維度，吃點苦頭，他現在已經有了正常的七情六欲，可以真正體驗生老病死，愛憎會，怨別離，求不得。等他明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之後，再叫他回來。”

    陸星南沒有安慰自己的愛人，他明白方屈白並不是嬌滴滴的女人，兩個人還未遇見之前他就已經富甲一方開始隱居了，他知道孩子還能回來，就不再糾結，隻不過臉上也是淡淡的沒有再露出那種春風一般和睦的笑容。

    “李蕊蕊，”陸星南還是攬著方屈白，然而臉色有些嚴肅，他這突然一開口，蕊蕊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非常害怕這一家人突然想起來秋後算賬，她偷偷地攥緊了拳頭。陸星南接著說道：“你願意的話，可以去看看，算是監管那孩子的懲罰。”

    沒想到自己會被陸星南高看一眼，蕊蕊以為自己的生死感受在“他們”這些人眼都是微不足道的，蕊蕊下意識地點頭答應。

    “我陪蕊蕊去吧。”

    櫻檸突然出聲。陸星南偏頭看了她一眼眼色沉了沉。

    “你要去幫那個小崽子？”

    像是被問對了，櫻檸自己也有些吃驚。蕊蕊後知後覺的詫異看向櫻檸，她心有些背叛感，因為自己確實差點被折磨致死，櫻檸口口聲聲說會幫她，卻一再的忽略她的感受，以往被這對待她已經習慣了，這時候櫻檸的大哥突然說要懲罰方麓人，就好像一把把她拉回了公正的世界，讓她對不公正的事情開始又有了不服氣的勇氣。

    “櫻檸你可以跟蕊蕊去，不許幫方麓人。”

    陸星南做事很幹脆，揮手間就把櫻檸和蕊蕊趕了出去。

    方麓人帶著記憶，被投送到這個年代、地域都很奇怪的地方。

    他本來就是櫻檸和方屈白的混合dna生出來的“怪物”，思考方式本身就和常人不同，學習能力也比人類好很多，雖然也就是個五六歲的小孩子，但是因為方屈白的精英教育，讓他除了出逃的那段時間外，幾乎全部都在學習不同的語言，處事方式，甚至還有他最喜歡的編程。但是這時候他有一身的力氣卻什也做不了，因為他現在正處於一場大屠殺之中。

    初到此處時，這的建築還依稀能看到殘垣斷壁，建築廢墟中夾雜的衣服碎片，他以為是這個地方剛剛發生了一場類似於地震或者龍卷風之類的天然災禍。但是很快，灰頭土臉的他發現是自己天真了，在他饑腸轆轆的在廢墟找還能入口的吃食時，一隻瘦弱幹枯的手掌將他一把拉進了這座商場廢墟倒塌的電梯井縫隙。

    他想一口咬上這隻手掌，卻被另外四五個瘦弱的成年人的手拚命地製服，身邊沒有自己飼養的那些小動物們，他的體力就是普通小孩子的水準，根本掙紮不下來。

    被一堆人摸黑用商場刨除來的還算完整的衣物將他堵了嘴捆綁好放在了電梯井的角落，看他掙紮的厲害，幾人將他和電梯井的軌道綁在一起，活得像個蠶蛹一版連稍微晃動都做不到。

    方麓人掙紮許久，到底還是個五六歲的小孩，很快就沒了力氣，隻能用鼻孔粗重的喘氣。他漸漸適應了這飄著灰塵的汙濁空氣，看清楚了躲在已經被砸扁的電梯下麵的這幾個人。

    三個男人，兩個女人，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昏睡在大人懷的小女孩。這些人什人種都有，但是他們看起來種族並不明顯，長著金發的，有一張亞洲臉，有一雙藍眼睛的，卻還長了一個很寬的鼻子以及厚實的嘴唇，總之，這些人看起來都像是方麓人概念的“混血”。

    “馬庫斯，這孩子是個月亮寶寶。”

    一個紅頭發的黑皮膚女性溫柔的摸了摸方麓人露出來的白色發絲。

    另外幾人紛紛豎起手指讓她趕快別說話，那個叫做馬庫斯的亞洲臉男人立刻上前捂住她的嘴，並眼神示意女人，上麵有動靜。女人眼立刻露出驚慌的神色，所有人無聲的像方麓人所在的角落靠攏，把他和那個一直昏睡的女孩子圍在中間，下意識的做出了原始人保護幼崽的動作。

    方麓人微微皺眉隻有眼珠敢四下旋轉查看，他沒有在這個時候出聲。

    頭頂上有大型機械車輛碾壓碎磚的聲音傳來，噪音特別大，聽得出來距離他門有大約幾十米的距離，很有可能是在這棟商場成為廢墟之前的廣場上傳來的。

    履帶聲戛然而止，隨後很多人類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漸漸地也聽到了人的聲音，有人和人說話的普通聲音，也有類似對講機傳來的電子質感的聲音。

    有腳步聲靠的很近，大家不自覺的僵直了脊背連呼吸似乎都快要停住了。

    “哎，我說頭兒那糟踐我們幹什，一個皮蛋過來，死的幹幹淨淨，又不費勁，又不會對建築物造成太大破壞，你看這場子，以後留著玩不好嗎？”

    “閉嘴吧你，小心物理爆破隊沒掃幹淨，一會兒拐角突然冒出來個雜種給你來一口，回去你就跪在知廟外外的大消毒吧！”

    “哈哈哈哈哈，讓廝謁神像照亮你愚蠢的內心吧。”

    聽起來像是三四個男人，他們好像帶了很重的武器，似乎穿著了很重的金屬配件，踩得附近廢墟都“”作響，他們似乎非常囂張，連隱蔽自己動作的想法都沒有。

    還好電梯井實在太過於隱蔽，他們似乎沒有往這個方向來，但是角落的眾人沒有鬆懈下來，他們互相拉著手，女人們在微微的顫抖，所有人都還是維持著保護身後孩子的動作沒有改變。

    黑暗的廢墟傳來讓方麓人覺得作嘔的味道。遠處不知道什地方的水管因為建築倒塌損壞了，在一滴一滴的滴水。方麓人看著這些人都有些瘦削的髒兮兮的後背，開始無聊的猜測他們躲在這有幾天了，還有他們為什要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