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王婆子的屋子卻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王婆子一驚，趕緊把手的一摞賬本塞進床板下麵，輕輕蓋上，然後快走兩步，前去開門。

    一開門，是鄒家婦人。

    她渾身是土，一臉的驚魂未定，滿是繭子的手不住地在胸口上給自己順氣，看起來受驚不淺。

    王婆子一見是她，臉馬上就垮了下來。

    她一臉不高興地說：“我不是讓你去那邊看著嗎？怎跑我這兒來了？”

    鄒氏也是滿心的委屈。她剛受了那條鮮血淋漓的死蛇的驚嚇，連滾帶爬跑到這邊找她，誰料也沒什好氣，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埋怨。

    她被堵在門口，餘光瞟了一眼王婆子屋內的陳設，真是光華燦爛，到處都是稀罕物件，哪像他們，家徒四壁，隻有一張桌子一張床。

    鄒氏心氣憤，說話也尖酸刻薄起來：“我說王嫂嫂，你倒是瀟灑，坐在這好屋子享受，絲毫不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主家來了女使，憑什要我不睡覺去看著，那條黑紋蛇被丟出來的時候，我的魂都給嚇沒了！”

    鄒氏越說聲音越大：“主家的女使，金尊玉貴！你給人家吃苦菜，你自己吃肉喝酒。給她安排的是下人住的廂房，你自己倒是住的舒服，還騙人家說住的是最好的屋子！王嫂嫂，你倒是說的比唱的都好聽！”

    王婆子見鄒氏沒幾句就把她做的事情說了個幹淨，怕她在門口嚷嚷讓桑榆聽了去。隻好忍耐住心的恨意，趕緊把她拉進了自己屋子。

    王婆子道行比鄒氏可深多了，她心的不滿和恨意完全沒露在臉上，反而對鄒氏分外和氣：“鄒妹妹鄒妹妹！你先消消氣，聽我跟你說。”

    鄒氏被她按到軟凳上，被王婆子親自奉上了一盞茶：“你先吃點茶，消消火。”

    鄒氏冷笑：“王嫂嫂，我可不吃你這一套！有什就說，何必整這些虛的？你那些破事兒，還有誰不知道嗎？逼急了我，我去找主家告你一個貪汙之罪，把你發賣了！看你哪來的威風！”

    王婆子心恨極，恨不得親自把鄒氏這張什都兜不住的爛嘴撕了。

    可恨歸恨，王婆子現在確實不能把她怎樣。

    她隻得咽下這口氣，和顏悅色地說：“鄒妹妹，你這是說的什話！咱們這些年一起做的事情，哪一次不是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湯喝？你這說，真是傷透我這老婆子的心了。”

    說罷，她還裝模做樣地抹了抹眼角的淚，抽噎了一下。

    鄒氏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一見王婆子一把年紀默默垂淚，心又想起這些年她對她的好來，一下子心軟了。

    王婆子吃準了鄒氏的性格，餘光一瞥就知道她又心軟了。

    隻見鄒氏麵有不忍，但嘴上仍委屈道：“王嫂嫂，不是妹子非要計較什，咱倆的情誼還有什可計較的呢？可是這些年，我幫你的也不少，雖說嫂嫂對妹子也不錯，可是如今這日子越過越艱難了，若還像以前那樣，妹子寧可不幹了！”

    好，原來是借著這個由頭要錢來了。

    王婆子心冷笑，臉上卻顯得十分感動：“好妹妹，你想要什盡管說，嫂嫂我雖然嘴上不說，可心都是記著你的，你有什困難盡管跟我提，千萬別跟我客氣！”

    鄒氏一下子喜笑顏開，笑嘻嘻地接了這個話頭：“既然嫂嫂這說了，那妹子就不客氣了。王嫂嫂，克扣主家的那些銀子沒多少，妹子也不都要你的，這些就按照以前來就行。隻是地窖那些貨，你得多分我些。”

    說罷，她又趕緊補充道：“畢竟是殺頭的罪名，不多些好處，妹子可不敢接著幹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王婆子擠著笑容，心像是在滴血：“妹子，如今官府管的嚴，這生意也不好做，這好處”

    “嫂嫂可別想誆了我。”鄒氏笑藏刀：“雖說管的嚴，可這次可是個稀奇貨，怎可能賣不了好價錢？這樣，妹妹也不多要你的，再多兩成，你我五五分，怎樣？”

    王婆子笑容一僵。

    鄒氏笑道：“若是姐姐不答應，也不妨事。那嫂嫂就一個人去做這生意。我家不會再參與了。嫂嫂也知道，這滿院子，除了已亡的王老哥，就是我男人最德高望重，若是我家退了，其他人跟不跟嫂嫂我可保證不了！況且這些事，若是妹子一個不小心說漏了嘴，那可就”

    “好好好！”王婆子趕緊道：“嫂子應了你就是了，咱們千萬不可傷了和氣！”

    鄒氏倒了一杯茶給王婆子，說道：“這才是我的好嫂嫂！”

    “對了，”王婆子心像割了一塊肉一樣隱隱作痛，為了繼續拉攏這一家人，她必須得昧著良心討好這個沒腦子的女人：“剛才發生什事了？我見你受驚不小！”

    一聽這事，鄒氏就滿肚子苦水，她憤憤地一擺手：“別提了！那丫頭片子不知有多大的能耐，竟然連蛇也不怕。我男人把黑紋蛇放進去以後，我就按照你的吩咐蹲在窗下守著。誰知沒過多久，就從窗子上麵，我頭頂的地方丟下來那條死蛇，真是嚇我一大跳！那蛇血淋淋的，一看就剛死沒多久，還張牙舞爪地要咬人呢！那可是劇毒的蛇，咬一口命都沒了！嚇得我拔腿就跑，哪還顧得上什任務呢！”

    王婆子心暗罵她沒用，但聽了她的描述也不免有些疑惑：“閨閣嬌養的居然不怕蛇？真是奇了！”

    “誰說不是呢！”鄒氏恨恨地說：“我看那丫頭不像好拿捏的，她身邊那個男人看著幹瘦，卻總給我不好的感覺，嫂嫂可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