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妍化解尷尬的能力還沒來得及施展,就聽到胡郎中隔著醫館的窗戶招呼:“梅小穩婆,麵請。”
“胡郎中,您不午休?”梅妍頗有些納悶,劉蓮說過醫館中午是不開的。
“柴氏傷得這厲害,哪睡得著?”胡郎中轉動頸項,哢哢作響,又補上一句,“老夫都這把年紀了,還怕以後沒有時間睡覺?”
梅妍一怔,望著胡郎中極為簡樸的衣物,磨破又打了補丁的領口和袖口,一時有些感慨,這是她見過的最有名、穿著最寒酸的郎中了。
“梅小穩婆,你似乎有許多困惑?”胡郎中饒有興致地問,慢悠悠地開始吃午食,兩個鬆軟的花卷,一碗菜粥。
梅妍一臉無辜:“沒有。”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賺了錢想怎花就怎花,不花也沒問題。
“聽聞梅小穩婆見多識廣,不知,老夫的醫術比其他地方的如何?”胡郎中卻打開了話匣子。
“一等醫術,一等人品。”梅妍確實這樣想。
胡郎中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柴謹剛進屋就被嚇到了,梅妍也一臉懵,這……
胡郎中笑了很久,直到呼吸不暢才停下,默默把花卷和菜粥吃完:“這話再不要說了,老夫不是好郎中,真的不是。”
梅妍第一反應,這位胡郎中是個有許多故事的人。
柴謹小心翼翼地勸:“胡郎中,您已經熬了好幾晚了,還是去午休一下,不然下午撐不住,您還有腿傷呢。”
胡郎中慢悠悠地說著誅心話:“放心,好人不長久,禍害留千年,老夫的時日還長得呢。”
梅妍一時不知道該怎接話,思來想去隻能勸:“胡郎中,您呼吸急促,頸動脈搏動清晰,雙手都有些顫抖,還是去休息一下。診治病人需要全神貫注,以免出錯。”
最重要的是,莫夫人和珠兒還等著他每日複診、調整藥方呢,如果胡郎中倒了,所有的壓力就都落在她一個人身上了。
“知道了。”胡郎中慢慢起身,小心踱到午休隔間,躺平休息去了。
梅妍和柴謹麵麵相覷,剛才胡郎中話有話的,到底想說什?
柴謹一對上梅妍的視線,立刻回答:“我什都不知道,胡郎中從來沒說過。”
梅妍雖然是社牛,但也很注意社交距離,點了點頭,什也沒說。
柴謹忽然想到一樁事情:“但是我知道,胡郎中開醫館的收入,絕大多數都送到育幼堂和扶老院去了,除了看診以外,偶有閑暇也隻是下棋,沒有任何花錢的地方。”
“還有,一年四季,每季三套衣服輪換,每套衣服都是縫補過的……粗茶淡飯,不餓就行。”
“……”梅妍立刻想到了存在於各種電影和故事的“贖罪人”這種角色,因為犯下了什過錯,過著苦行僧的生活,用這種方式懺悔。
這樣慈眉善目慢吞吞的胡郎中,以前犯了什樣的過錯,要自我懲罰到這種地步?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柴謹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說了,隻希望自己在梅小穩婆心不是個沒用的哭包。
“多謝,我去縣衙一趟。”梅妍行禮後告辭,還有些納悶,柴謹怎動不動就臉紅?是副交感神經調節功能不太好?
也不知道莫夫人怎樣了?
……
清遠縣衙外,巡邏的差役們正在交接班,男人們更愛聊八卦,主題必定和美女有關,比如又一次母子平安的梅小穩婆:
“你們說,她怎看都不像穩婆,偏偏這厲害,柴氏母子平安啊……還是龍鳳胎啊……”
“柴氏昨兒送到醫館的時候,我就在那親眼見到,她那樣子怎看都見不到今早的太陽,嘖嘖嘖……厲害,實在厲害……”
“你是在醫館看到,我剛好在半路,親眼看到梅小穩婆攔住柴家擔架,掏出不知道是什東西就把血給止住了,不然那血真的流一路啊……”
“還有,我今日聽說,胡郎中親口說的,如果不是梅小穩婆處置及時,柴氏昨兒個就涼了……嘖嘖嘖……”
“穩婆能這厲害啊?天爺哎……”
“別說了,人來了!”
差役們的反應堪稱神速,梅妍走近時,隻聽到他們嚴肅認真交班的匯報聲:“各位差役好,我去見莫夫人。”
“梅小穩婆,請。”雷捕頭從廊柱的陰影冒出來,一臉嚴肅。
“雷捕頭,謝謝你的馬。”梅妍眼角彎彎,打過招呼走入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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