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筠依次掃過圍著她轉圈孩子們,沒瞧見阿欽的身影。
“怎沒見著阿欽?”
小男孩笑得齜牙咧嘴,露出幾顆黑的齲齒,“他娘生病了,在家照顧他娘。”
“他家住哪?”
順著他指尖的方向看去,桑筠若有所思點頭。
不在理會身後挽留她抓羊拐的童聲,風蕩開淡青色裙角與發帶,她腳底抹油似地沒入綠色地麥浪,往遠處山腳飄然而去。
阿欽轉身闔上木門,抬眸間看見破敗的柴扉外負手而立的女子,左側眼尾那顆小小的朱砂,在陽光下刺眼奪目卻似火裹著毫不掩飾的怒意,那是一張與小桑桑極其相似的臉,不過有著全然不同的氣勢。
他瞠目結舌,手中沾滿藥漬的瓷碗應聲摔得粉碎。
屋內傳來一陣虛弱的低咳,“阿欽發生了什事?”
阿欽刻意讓自己聲音平靜,“娘,沒事,是我不小心手滑打碎了碗。”
他收拾好藥碗,垂首小心翼翼跟著桑筠走到門外地竹林。
掃過她的裙角,阿欽羞愧地抬起頭,“你是?”
“看不出來,我還能是誰?”
“你是小桑桑的娘親?”
桑筠負手轉過身來,發泄滿肚子的火氣,“沒錯,小桑桑告訴我是你騙了她,你可知為此她險些丟了性命,小小年紀竟然做出這等醃臢事!”
“那她還好嗎?”
他問得很小心翼翼,滿腹愧疚。
“好得很。”還能站在這火氣騰騰罵你。
“你能別告訴我娘嗎?她生病了,若是知道我幹出這些事,她會,這輩子我願意給小桑桑當牛做馬,我不求她能原諒我!”
“知道你娘會因此生氣病重,為何還要做?”
阿欽咬著唇垂下了頭。
五歲那年他爹打獵墜落山崖早逝,留下他們孤兒寡母,娘親身子素來不好,近日癆病加重,華翠給的酬勞已然分文不剩,任憑他苦苦哀求藥鋪掌櫃拒不賒賬,受了羅大娘的攛掇,一念之下生出邪念才做出如此醃臢事,是他錯了!
“是我錯了!”
說著就要給桑筠下跪,她生氣地扶正他瘦削的身子,“怎不解釋,隨意跪人算什?”
阿欽黝黑瘦削的麵頰滾落兩滴淚,“對不起,我走投無路,母親的病拖不得,我財迷心竅,才去害小桑桑。”
犯賤啊!吃過墨池的虧,怎還不知悔改!
桑筠暗罵自己,闔眼無奈歎了一口氣。
這小屁孩也不是狡詐的老妖,算了,不與他一般見識!
“走罷,我會醫術,去看看你娘的病情。”
她緊握住婦人鬆弛而無力的手,源源不斷往其經脈灌輸靈力,直至婦人蒼黃的臉上顯現神采,因病痛緊蹙的眉頭漸漸鬆展開,安穩的呼吸聲入耳,年輕的婦人沉沉睡去,桑筠收回手替她掩好被子。
“進來吧。”
木門吱呀一聲被緩緩推開,阿欽目光落到榻上的婦人身上,片刻後癡愣地凝著桑筠。
“看什,沒見過這沒漂亮的人?”桑筠抱著手臂斜瞥他,刻意戲謔道。
阿欽癡愣搖頭,“是沒見過。”
這臭屁小孩,桑筠噗嗤笑出聲,沒好氣拉過他的手,拔下頭上晶瑩剔透的玉簪塞到那雙幹枯的小手中,“拿去當鋪給你娘買些藥,養些時日想來就會大好。”
桑筠繼續娓娓道來,拉住他黑的手,“以後不準再做那些事,我替你修書一封到鎮上的李府,替你找份夥計,以靠用這雙手養活自己,聽到沒?”
“好,我不會在犯傻了。”言罷眶中的淚忍不住往下墜,迅疾用髒兮兮的袖口擦掉。
“記得你說過得話,否者我定會回來連本帶利找你麻煩。”
“好”,愣了片刻,他又道:“謝謝桑桑娘親。”
掃過阿欽半禿的頭頂,桑筠心中竊笑,沒想到自家徒弟真夠損的!
阿欽爬在門扉上,目送那抹淡綠色的身影,直至眼前的人化作一縷虛影,他垂眸打量手心著那枚晶瑩剔透的玉簪,低聲呢喃道:“謝謝你小桑桑”我會追隨你的腳步,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世上怎會有如此相似之人,她如何醫治娘親的病他都看見了,小桑桑不是怪物而是天上的仙女。
院中的一桶清水悠悠晃晃,倒影著走過的身影,那半禿的頭已然重新長出茂密的黑發,褪去滑稽。
“喲!姑娘你找誰?”
羅大娘眉梢眼角笑得掛著褶子,係著腰間的腰帶,扭腰款擺從院中拾步走近桑筠,“姑娘是來找我相親事的,快坐下,價錢好說。”
桑筠斜睨眼前年的中年女子,了當問:“說吧,拐帶過多少女子,如實道來。”
羅梅與那個中年男子的對話可以聽出,兩人在私下做過不少的黑心買賣。
聞言她動作僵住,麵色發青,眼神躲閃良久笑開:“姑娘胡說什呢?我聽不懂。”
不給她反抗的機會,桑筠捏住鬆弛的脖頸,“說!”
那雙眸子冷厲似刀刃,驚得羅梅倉皇戰栗,連忙嗚嗚朝屋中呼救。
屋中的大漢斂好衣物,提著斧頭步伐氣勢洶洶地大步走來,不過在看清桑筠的容貌後,手中的斧頭落到地上,桀桀□□,胡須隨堆滿肥肉的臉齊齊顫動。
中年男子正醞釀著那些露骨之語,一隻道虛影橫掃而來,猶如帶著千鈞之力撞上心口,頓時人仰馬翻,撞上院中的老樹,戰栗著身子昏死過去。
桑筠迅疾收回腿,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些,“說不說?”
瞥向昏迷的男子,羅梅鋪滿了胭脂水粉的臉霎時又白了幾分,咳嗽一陣後艱難道:“我說。”
為了方便接生意,羅梅特意在偏僻山嶺中修建這處院子,單家獨戶四周無人,她根本沒有呼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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