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閣頂樓,可以遠眺整個如意穀,有仙人高處不勝寒的清冷。
麵前擁有天人之姿的女子,便是如意穀穀主南宮蕪,也是我和蕭奕的師父。
以皚皚白雪作三千煩惱絲,以盈盈秋水作瀲灩雙目,以皓月作玉膚。眉間縈繞的是貴妃霓裳起舞的哀愁,朱唇開啟的是烽火戲諸侯的冷淡。
如果有人見過南宮蕪,心中必定會想:這絕代佳人宛如冰肌玉骨的世外仙人,怪不得居住在這常年飄雪的如意穀…當年暗淵閣閣主伶舟起不吝將如意穀轉贈於她,不知是不是也曾傾心於此天人之顏?
“你們如今也到了可以闖蕩江湖的年紀,過幾日,你們便出穀吧。”南宮蕪開門見山道。
蕭奕嘴角勾起,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我卻半點高興不起來。
我不像蕭奕,喜歡挑戰與嚐試,甚至時時刻刻保持著戰鬥狀態,相反,我生性懶散孤僻,不願踏出穀中半步。
出穀曆練……不就是風吹日曬雨淋?
南宮蕪的聲音仍舊在耳畔響起:“江湖凶險,稍有不慎便會丟失性命,偏偏你們身上都有著難以克服的弱點,若被有心人利用,輕則害己,重則為患天下,你們可願意聽為師幾句忠告?”
蕭奕露出了嗤笑的表情,似乎對南宮蕪的話不以為然。
南宮蕪當做沒有看見,繼續開口:
“蕭奕情深,務必斷情!”
“辛秋涼薄,當念舊情!”
南宮蕪的話語如平地驚雷,使我和蕭奕兩人愣在當場。
“師父,你說反了吧?”蕭奕不讚同地說道。
我卻並不這覺得,蕭奕可能是看我平時對青鳥這些小動物很有愛心,才會覺得我才是深情的那個人。
可是對待動物和對待人,怎會一樣呢?
南宮蕪沒有解釋,隻是讓蕭奕先行離開,她有幾句話要單獨和我說。
我依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隻是,衣袖下的手指卻糾結地擰成麻花。
南宮蕪驀然歎了口氣。
“我……”我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她。
“雖然你現在記憶全無,但是你遲早有一天會想起一切。我為你提供了七年的棲身之所,如今也到了你可以獨立生活的時候。你此番出穀,便再也不要回來了。”
我剛要開口,南宮蕪便轉身離開。
我隻能咽回本欲懇求她讓我留下的話,苦澀地笑了笑。
我聽我的好友珞旖說過,在我失憶之前,曾與南宮蕪有過一段並不愉快的經曆,南宮蕪願意不計前嫌收留我七年,算是她以德報怨了,我不能再得寸進尺。
是夜,南宮蕪的話語令我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我的腦海一遍遍回憶著南宮蕪接納我和蕭奕進如意穀時的場景。
很久之前,我無家可歸,無人可要,記憶全無,宛如漂泊的無根浮萍。
直到我偶然遇見了同樣流落在外的蕭奕。
受故人之托,聲名遠揚的如意穀穀主願意教養蕭奕,順帶收留我。
那時候,穀外春意盎然,鮮活的顏色點綴著山河表,而南宮蕪卻一身白衣站在穀口,單薄的身影將如意穀中的冰雪隔絕開來,宛如上古神祗據守蠻荒之地。
我和蕭奕踏進如意穀那一刻,便驚歎世間竟有如此神妙的地方,竟然能與外界環境截然相反,使人像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但我也開始擔憂,如果要年複一年麵對這單調的雪景,在一片荒蕪中看不到任何綠色,久而久之會不會孤寂到死呢?
果然,我在如意穀待了一個月後,便開始急劇思念起穀外的日子。
我沒有了記憶,腦海中是那單調匱乏,我想念穀外生機蓬勃的人與景,覺得比這死氣沉沉的如意穀好了不知多少。
穀中的雪永遠也下不完,冬天下,春天下,冬天下,秋天也下……
穀中永遠重複著單調乏味的聲音,雪聲,風聲,讀書聲,練劍聲,梅花落地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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