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未開口，男子就被人一腳踢飛了。

    蕭奕怒氣衝衝地將男子和他的手下暴打了一頓，拉著我離開了說書樓。

    溫辭嬅著急忙慌地追了出來。

    “多謝少俠出手相救，辭嬅感激不盡，不知少俠和這位姑娘可願意到溫府做客？”

    蕭奕匪夷所思地盯著她，直盯得她不自在地訕笑一聲。

    “我何時救你了？”

    溫辭嬅的瀲灩雙目含笑望向蕭奕，一般人定會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更別說拒絕她了。

    “雖說少俠是為了救自己的朋友才出手，但好歹也算是幫我擺脫了那些人，無論如何，我都要報答少俠！再說了，相識即是緣分，我們交個朋友如何？”她一邊親昵地挽著我的胳膊，一邊拉著蕭奕的衣袖，熱情洋溢卻並不惹人厭煩，一兩句話之間，就讓人放下戒備，對她心生好感。

    蕭弈沒有拒絕。

    很快，我和蕭奕就來到了溫府。

    跟城主府不同，溫府更加闊綽氣派。

    溫辭嬅以為我和蕭奕住在客棧，便邀請我們在溫府住下。

    蕭奕猶豫了一會兒，沒有說他已經在浮圖城買了一間宅院的事情，而是點了點頭。

    溫辭嬅讓溫府管家幫我們安排客房，她自己則突然有事離開了，臨走時嘰嘰喳喳地說明天帶我們去參加雨花節。

    溫府管家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瘦弱男子，一身長袍搭在身上鬆鬆垮垮，像一個道士，而且他的眼眶下陷，目光銳利，仿佛隨時都在窺探別人的一舉一動。

    給我們收拾房間的下人，在他麵前一直發抖，似乎格外害怕。

    不知為何，總感覺整個溫府除了溫辭嬅，都有些不對勁。

    四周安靜得有些可怕，每個人都沉默地走來走去，一個滔天富貴的百年世家，不應該是這種氣氛。

    總而言之，這個地方令我有種說不上的難受。

    溫辭嬅離開之後，我詢問蕭奕：“你為什要住在這？”

    莫非他也看上溫辭嬅了？

    蕭奕慵懶地將身體靠在貴妃榻上，閉著眼睛緩緩答道：“師姐，你難道不想知道都督府滅門案與溫家有沒有關係嗎？住在這，沒準離真相就更進一步了。”

    不知為何，到了晚上，我頭暈腦脹，心情愈發低落，就好像是眼前蒙上了一層霧霾。

    晚上我再次做了一個噩夢。

    我在白霧中行走，看見了一個紅衣小女孩。

    我想要出聲，卻發現嗓子仿佛被人扼住，根本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濃霧中逐漸現出一片雪白，與霧氣的慘白不同，那是一種純然澄淨的白。

    白色衣袂飄飄，帶來一陣寒風，一張蒼白人臉的輪廓也在此時逐漸清晰。

    我緊盯著來人，不由低呼出聲：“…師父！？”

    長著“南宮蕪”的臉的人緩緩走向我，聲音竟然也與南宮蕪一模一樣，隻是不複從前的溫和，陰冷如地底深處的蛇嘶嘶吐著信子，讓人聽了心底發寒。

    “南宮蕪”慢悠悠的走近我，說道：“辛秋，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她的目光帶著綿綿不盡的悲傷與哀怨。

    “天帝七子亭瑜誕生之時，其母誤吞一個奇怪的甜果，後亭瑜出生並長大，越發嗜甜。最終變成了一個怪物肉球，吞噬著沿途所見一切帶甜味之物。天帝大怒，將亭瑜之母變成了一個甜果賜予亭瑜食之，亭瑜食後嘔吐百年，最後從肉球恢複原身。其嘔吐之物落入人界，變成一片甜果林，人食之將永失味覺。亭瑜恢複原身後，自請守於無望海，無望海下，魔界之魔誘之成魔。”

    “你覺得，這個故事如何？”

    “有些悲傷……”我低下頭，緩緩答道。

    “那你想要看什樣的故事呢？”南宮蕪的話語喚回了我的思緒。

    “我想要看一些美滿幸福的故事。”我眼睛酸澀地答道。

    “可是啊！所謂文如其人，這些故事，是我親手寫的，我這一生從來就沒有美滿幸福過，我又怎寫得出那種故事呢？”南宮蕪看著我的目光無比幽怨，“這一切，是拜誰所賜？是你！”

    霎時，我耳畔回響起一聲又一聲：“是你！”

    “啊！”我的腦海像要炸裂似的，崩潰地大喊一聲，閉著眼瘋狂地搖頭。

    “南宮蕪”此時再次開口，她一說話，我腦海中的聲音登時消弭。

    “故事的亭瑜，背叛了他曾珍重萬分的東西。”

    她一字一句緩緩說著，是生前給蕭奕傳授武藝時的耐心模樣。

    我愣愣地看著她。

    “而你，亦如此……”

    我背叛了她曾珍重萬分的東西？

    我渾身像被某種力量緊緊壓製，連氣也喘不過來，眼前一片黑暗。

    “亭瑜噬母，已犯五逆之罪，地獄孽火必將焚之骨肉魂魄，汝亦如此…”

    我在一片黑暗中，緊緊咬住了自己的胳膊，直咬得鮮血淋漓。

    四周再次出現光芒，我親眼看到了亭瑜噬母的過程…

    那個把自己的母親吃下去的亭瑜，邊哭邊吐，如此過了一百多年，恢複原身後，再也沒有吃下過任何東西。誰又能想到一個意外的果子，會引發這樣一出慘痛悲劇？

    他跟天帝說要去守無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