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陰雲籠罩，吹來的風帶著滲骨的寒意。

    孟玨將人扛上車，扔到後座安排好，坐回駕駛室。從口袋掏出煙盒，在煙盒外彈了兩下，低頭從麵叼起一根點燃。

    他將煙含在嘴角，深吸了一口。白煙緩緩的吐出，他的眼睛瞬間蒙了一層白霧，看向遠處的虛空。生人勿進的臉上隨著吸煙的動作染了些痞氣，瞬間帶了些“人間煙火”味。

    他呼出的煙氣並不嗆人，反而帶著一股淡淡的清冽香味。乍一問很溫和，反應過來時，又有股強烈的薄荷香味，直竄神經深處。

    那股煙味縈繞在沈玉的身邊，像受了人指使般沒入沈玉的鼻尖。

    片刻後，沈玉的睫毛顫了顫，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孟玨模糊的背影，浮現在他的眼中。

    聽到後座的細響，孟玨抬頭看了一眼後視鏡。看到沈玉已經坐了起來，正揉著腦袋。迷蒙的眼睛，逐漸變得清晰。清晰的眼中，將他的背陰深深的烙印在深處，忽然附上了一層水光。

    那眼神讓孟玨如芒在背，他活了上百年，見過不少靈魂。在他手中過的靈魂，隻有兩種下場，要投胎轉世，要灰飛煙滅。

    姻緣局可以不管他們，那也僅限於他們安分守己，不會害人。

    但若是被勾魂使帶回來的，那就意味著上了“名冊”，定然是要有個結果。

    沈玉的肉身已經毀了，名冊定然已經抹不掉。即便是勾錯魂，縱然他是被天罰的仙童，現在也是凡胎肉身。沈玉若是執意不願投胎，那孟玨也隻能“送他一程”。

    沈玉眼中含著水光，充盈的就像是微微一眨就會掉下來。臉色蒼白而疲憊，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虛弱感。

    “醒了！”孟玨收回視線，發動車子，嗡鳴聲中飛速行駛。這是他百年來第一次萌生出一絲愧疚感，他不想看沈玉。

    風聲被隔離在外，車的氛圍忽然異常的安靜。

    看著荒涼的山景變成城市寬闊的馬路，路燈的光掃過車內忽明忽滅。白日的喧囂沉浸下來，整個城市都安靜像是沉睡。

    沈玉忽然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我好想給你惹麻煩了。

    生惡相時，有那一瞬間的清醒。他看到了孟玨握住了他的手，第一次！第一次有人主動握住他的手。

    第一次，有人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救了他。

    第一次，有人為了他盡心盡力的做了這多。

    他活著的時候，從沒有感受過這種被在乎的感覺。當然，這也是隻是沈玉自己的感覺。

    但隻是這樣，沈玉也覺得這是莫大的恩澤。

    沈玉心暗自發誓，這份恩情……定然是要還的。

    孟玨不知道短短時間，沈玉腦子想了這多。他已經從一個陌生人，變成了救命恩人。他象征性的敷衍了一聲：“沒事！”

    車內再一次陷入安靜。

    按照孟玨現在的打算，回去之後，把這“貨”送進往生門，然後在打份報告。去罰惡司領個罰，在扣些獎金，這就算是“翻篇”了。

    為了防止這貨在生惡相，孟玨決定循序漸進，讓他在心先有個底。

    從來不跟靈魂過多交流的孟大佬，開了他的金口：“那個……沈玉，是吧！”

    沈玉立刻一個機靈，像是上課時被老師點名的孩子，坐的筆直“嗯”的都有點發抖，眼中既期待又慌亂，等著孟玨的下文。

    孟玨從後視鏡看到，也被他這一頓操作弄得有點緊張了。啞然了會兒：“這個事情，是我們姻緣局的錯。你還有什想要完成，或者未完成的事情，可以跟我說。隻要是我孟玨能做到的，我無條件答應你。”

    聞言，沈玉的眸光慢慢的黯淡，他盡量扯彎了嘴角，露出了個有點遺憾的笑意：“我還是……必須要走的，對嗎？”

    他還沒有報答他呢，但轉念一想，如果這樣能夠還了孟玨恩情，他不是不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