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千知道自己應該是在做夢,這種感覺很熟悉,仿佛有個小小的清醒的自己被什壓抑住似的,把她從原本的上帝視角,“嗖”的一下拽下來,拽回到這個考場上坐著的無比煎熬的“萬千千”身上。
萬千千眼睜睜看著自己與這個年輕稚嫩的軀殼重合,心跳聲在耳邊驟然放大——撲通,撲通,撲通……
手的筆好像很難握住,一直在打滑,萬千千後知後覺的攤開掌心,發現麵全是汗。
她抿了抿嘴唇,放下筆,偷偷把手放在了桌下,合攏,用力擦了擦。
效果一點都不好
萬千千更亂了。
她努力告訴自己要鎮定,不要急,慢慢來,隻是手汗而已。
她甚至偷偷看了眼講台上的何雲歸。
還好他這會沒在看她。
萬千千鬆了口氣,又有點說不出來的失落,趁著這個機會,索性將手汗摸到了褲麵上。
老實說,這個舉動並不怎雅觀,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實在是不想在有何雲歸的場合麵這樣做。
ok,手汗的問題解決了,那接下來,把注意力集中到試卷上,萬千千,冷靜一點,你可以的!
她在心內不斷這樣告訴自己,好像這樣就可以慢慢找回一些勇氣似的。
萬千千重新讀了讀題。
題目不難,洛必達法則求導而已。
她定了定神,拿起筆,在演算紙上推演。
還算順利。
在進行下一題之前,她又習慣的去看何雲歸。
奇怪,怎沒了?
走了嗎?
萬千千偷偷掃視了一下前方,並沒有捕捉到那個人的影子。
她咬了咬嘴唇,也說不清自己是什情緒。
放鬆?失落?還是這兩者都有?
身周的空氣突然變了。
她有一點緊張,勉力克製著自己這才沒有向後張望,畢竟這在考場上是大忌。
右後方,有人在輕輕靠近自己。
她能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隨著與對方距離的逐漸拉近進而顫栗起來,一道道奇特的電流不斷在心尖遊走,盡管她很想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試卷上,然而,無論她怎努力,好像都讀不懂題目似的,她的大腦宕機了。
何雲歸停在了她的課桌旁,俯身看了看試卷。
那一刻,萬千千覺得自己不存在了。
她不敢去看何雲歸,更害怕他會把自己看穿,她努力維係了這久的假象,隻需要一眼就能破滅。
她不是補天的美玉,隻是一塊普通的頑石,根本不值得如此驚鴻一瞥。
她漫長而又短暫的一生被這一眼所誤,仿佛生與死都在瞬目間完成。
他的一個眼風可以令她鯤化為鵬,遨遊九天,也可以令她零落成塵,化為齏粉。
她無處遁形。
她的精神被剝離了軀殼,轉類飛蓬,榮枯一瞬。
她羞恥的想哭,可眼淚太重了,她早已沒了軀殼,又怎負擔得起。
她閉了閉眼睛,努力將自己重新塞回真空,與周遭世界隔離。
這不是真的,或許這隻是個夢?
然而,她的舉動令何雲歸會錯了意。
他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臂,問她是不是哪不舒服。
她不得不被他重新拉回現實,慢半拍仰頭看向他。
世界此時還在靜音,她花了好一會才勉強從他口型中讀懂他的關心。
或許是因為始終得不到她的回答,何雲歸看上去有些著急,也顧不得自己在監考,伸手去探她的額溫。
肌膚相觸的那一刻,全世界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一站一坐,背景是漫漫紅塵,那三生。
他的衣料輕輕碰到她的衣角,身上的熱量與氣息若有似無的傳來,他搭在她額前的手掌如此好看,以至於她看傻了眼,不斷在腦內勾勒著他手臂的線條。
他的膚色在男生當中算偏白的。
她漫無邊際的想,她從未在這個角度觀察過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下頜線……
那些細節像擁有生命的藤蔓植物一樣,追逐著陽光雨露,瘋狂生長。
所謂天荒地老,也不過是他目光的一呼一吸。
……
確認她沒事,他也終於意識到了什。
他帶著歉意離開,餘下的所有時間都將自己困在那方講台上,那是他所能給出的與她之間的最大距離。
可是她的心還是亂了,滿眼的數字跟符號都變成了他的眉毛和眼睛……
……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鍾,沒有做完題目的同學請抓緊時間,已經做完的同學請認真檢查。”
他的提示響起,她才如夢方醒。
糟糕,還有最後一道大題沒有答……
怎辦?怎辦?
她第一次沒了好學生的鎮定,甚至立即聯想到了掛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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