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
一個中年太監躡手躡腳的進了門,離得遠遠的就跪下請安。
他落足無聲,走步之時如風行水上,顯然也是八卦門強手。
“小桂子啊,這晚前來,可是有了什變故?”
尹伏眼睛都沒有睜開,端著茶水,坐在桌幾前方,就如一尊凋像。
杯中的茶水,冒著絲絲水汽,水麵沒有蕩起一絲波紋。
“義父,果然不出您所料,那張坤真的去了,幸好,孩兒提前有了準備,不至於損失太大。”
說著話,中年太監桂公公膝行幾步,捧著木盒向前,輕輕放在桌麵之上,打開盒蓋……
麵就露出九支精致玉瓶。
“不錯,你做事我是放心的,老佛爺那的份額,千萬不能缺少,你可記著了。”
“是。”
尹伏滿意的拿起一支玉瓶,揭開瓶蓋,湊近鼻端聞了聞,麵上就露出滿足的笑容來。
他睜開眼睛,精光微閃,平日示之人前的雞皮容貌,此時竟是光潔滑嫩,皮膚白透紅,有一種青春飛揚之感。
回頭看了桂東堂一眼,尹伏點了點頭笑道:“我這一門功夫,其實有著缺陷。當年師父他老人家,想要鎖住真陽,飛速精進,從而主動去勢……這終南捷徑不太好走啊,待得貪取天功,一步跨入宗師之境後,才發現,得到的,原來終將要還回去。”
麵對得力手下,也是跟隨自己幾十年的忠心耿耿義子,尹伏今晚不知為何,突然起了談興。
也許是因為,突破有望,也許是覺得計劃實施得很順利,他竟然把藏在心十年之久的秘密,就這輕描澹寫的說了出來。
也不知到底存著什心思。
桂東堂不敢插嘴,隻是靜靜聽著。
他一向懂事,從八歲進宮,到如今已經四十有三了,仍然好像是當年跟在尹老公身邊的垂笤童子,是那的乖巧,那的聽話。
“小桂子啊,你如果有朝一日也要走出這一步,卻也免不得替人賣命,獲取資糧。長生寶參丸雖然難得,也隻能作為引子服用,真正得用的,還是那生長在長白天池、洞天福地的一些珍奇寶藥,能重塑根基,補足腎水……”
尹伏也許是年老了,有著老年人的通病,變得喋喋不休。
說到這,話題一轉,竟是講到功夫修練上來。
“化勁功夫三大境界,我本來早就可以一步踏入巔峰換血之境,你知為何這多年,我一直未曾踏入?”
“孩兒不知。”
桂東堂永遠是一臉的恭敬,似乎沒有什自己的主見。
“你當然不知,因為,煉髒與煉髒是不一樣的。別看那神鷹鐵腳已達換血之境,但真的打起來,他還不一定是你家義父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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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隻是煉了心髒,強行換血。而我這,卻是練了心、肝、脾、肺四髒,隻餘腎水未固,腎髒未化……一旦五髒俱成,定能逆反先天,一步跨過換血一關,直達不可測之境,也算是超過了你家祖師。”
“義父所行,自然如有天助,定能成功。”
桂東堂笑道,也是十分欣喜。
“可惜啊可惜,師父他老人家,偏偏看不得這長生藥劑,不願使用……想要憑殘缺之身,硬生生打破生死關隘,泥古不化,卻是聽不進勸啊。罷了,以後你不可學他。”
“是,義父。”
桂東堂笑著道:“踏上了捷徑,要就一條道走到黑,要就不要前行。武道艱難,生死難渡,哪又有那多講究?”
“說說吧,今晚的事情到底如何了?你憊夜來此,想必,那紅蓮老道已經栽了?”
俗話說,知子莫若父。
尹伏端坐深宮,竟似對外麵的事情了若指掌。
直接一句就道明了關鍵之處。
桂東堂心中微微一凜。
“依照義父吩咐,那張坤果然現身。不過,孩兒未曾驚動他,當不至於引起他的懷疑……如今那李思誠和葉玉英兩人,已經押到天牢,交付多羅大師手中,就等他自投羅網。至於紅蓮會的蓮心尊者等人,連同汪雲深小神醫,已經全都身死。”
“可惜了,小神醫就這死掉了嗎?天才難得啊。”
尹伏歎息了一聲:“多羅此人,武功奇高,性子古怪……他什都好,把天牢鎮守得也是固若金湯,隻不過,他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太過貪財。”
“貪財不好?”
桂東堂疑惑。
“在平時,貪財當然沒什不好,也不影響咱們的計劃。但是,有了這個缺點,就不能把張坤等人逼入絕境,會讓他們生出一絲希望來。以為憑借著錢財,就可以買通一切,讓那小刀會兩個小年輕過得好一點。甚至,能想到辦法,把他們救出去。”
尹伏笑著道,嘴角卻是掛起一絲嘲諷。
“義術深謀遠慮,哪是他們所能想得到的。”桂東堂也跟著就笑:“隻要他們一心想著花錢求平安,四處奔波勞累,這時傳來兩人擇日開刀問斬的消息,定然就不會想到其中還有著種種盤算,隻能一門心思的想要救援。到那時,再以雷霆之力碾壓過去,任憑他們再怎強橫,也是如同網中的蟲子,隻有閉目待死的份了。”
所以,牛欄坊的陷阱是幌子,天牢羈押也是幌子……
真正的絕殺手段,其實是法場。
當對方破解了一個又一個的危局之後,總也免不了要自大三分。
認定事情本身就沒有那危險,隻要一出手,就可解決。
問題恰恰就在這了。
那些被解決的難題,其實隻是故意讓他們輕鬆解決而已。
圖窮匕現之日,就是命喪黃泉之時。
“如此,既可出了我等心頭一口惡氣,幫玉明孩兒報了血仇。也能讓老佛爺高看一眼……去了後患,得了寶藥,我這武道前路,當再無阻礙。”
要知道,那李思誠仗著藏身亂黨之中,讓人奈何不得,竟然大肆傳播老佛爺的宮闈內幕消息,真是自尋死路。
他家當初被滅門,殺得雞犬不留,這個教訓,難道還未能讓他警醒?
這一次,捉住了此人,若是再把張坤除掉,太後那,定然有著了不得的賞賜。
自己武道所需,最後一關,算是要打通了。
想到得意處,尹伏輕笑出聲,又道:“事後查探,可有什特別的發現?我記得那蓮心道人,練的橫練金身之法很是不凡,他是怎被殺死的?被洋槍所害嗎?”
想起那天在養心殿外,被張坤拿著短槍一陣射擊,尹伏就恨得牙癢癢。
洋槍是好東西,也不是好東西。
對他們這些武人來說,還是很有些威脅的。
雖然在陰差陽錯之下,大青國不算重視這等殺器,算是他們武人的福氣。
但是,遠洋而來的洋人,卻不管那多。
他們竟然把這種一無是處的燒火棍子,發揮出了巨大難擋的威力。
在正麵戰場上處處逞威。
以至於,這風氣立變,所有人都開始重視起火器的訓練和研發。
如今就連大青國也開始大力發展這玩意……
尹伏苦修幾十年,練得一身強橫武藝,對這種情況,自然是看不太順眼的。
可他偏偏又沒什辦法,隻能當做看不到,聽不到罷了。
不去看不去聽,心就會好受一點。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這種東西對武人的傷害,其實極強。
蓮心道人的身體之堅固,尹伏自然深刻明白,當日為了收伏此人,他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自忖想要真正打死他,總要多費一番手腳。
換做別人,不用些邪門手段,很難打死他。
“不是洋槍,而是拳腳和刀。致命傷處,估計是剛柔合一的穿透拳勁。”
桂東堂不敢賣關子,把自己見到的情況一一說出。
尤其是,他著重描述了蓮心道人左臂碎裂,心髒被打爆的情景。
對於蓮心道人身上那幾處刀傷,倒是沒怎多說。
顯然也知道,那些皮肉傷,其實不重要。
“原來,他已經達到這種境界了嗎?”
尹伏眼中寒光一閃,心頭立即起了警惕。
“這年輕人……太可怕了。”
從上次闖宮來算,這才過去了多少時間?
對方的修練速度,用一日千來形容都不為過。
“阻我道途,那就怪不得我了。”
尹伏目光從那盒中玉瓶一掃而過,長長吸了一口氣,又閉上眼睛。
桂東堂見他再沒說話,知趣的站起,倒退出去,又悄悄的關上了房門。
……
等到桂東堂離去好一會,尹伏才收拾好玉瓶,仔細的藏在暗格之中。
身形微晃,如一朵輕煙,掠出窗戶。
隨著夜風輕拂,空氣中多出一種莫名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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