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車外都很寂靜。

    愣了片刻,??路嘉意識到附近可能有人在拍，便閃身上車，把車門關死。

    在段一柯身後那排坐下,??她抱起手臂，自知無用地說:“讓你別在車上抽……”

    “操，”段一柯笑了一聲，“屋不讓抽，外麵被人拍，車上又嫌嗆……”

    他彈了下煙灰，把那煙頭頂上車玻璃。

    紅色火星被冰涼的玻璃一激，瞬間揉滅,??隻在褐色窗貼上留下些許灰燼。

    按得猛,??段一柯手指上也沾了煙灰。他垂眼看去,??降下些許車窗，把手擱在冷風。

    煙灰很快被風帶走了，但他也沒把手收回來。皮膚白,??冷風一激就骨節發紅,??他也沒什表情。

    他好像已經很久對身體沒有知覺了。

    拍《獅子》的時候從樁上摔下來,??骨頭錯位。村沒麻藥,??醫生來了直接上手掰，他冷眼看著,??一聲沒吭,??像那不是自己的胳膊。

    前幾天連軸轉錄綜藝,??拍到最後發現他在發高燒，送進醫院吊了一晚的水才把溫度降下去。

    沒人發現的時候,??他也什都沒說。

    但他脾氣又變得特別差。

    也不是明著不配合,??但你就能覺得這人特別難控製,??甚至不敢對他指手畫腳太多，身上永遠有一種逼急了可以當場撂挑子的渾。

    一群人，也就他那個經紀人路嘉，和《獅子》的製片孟琮說話，他還能聽幾句。

    不過聽的也有限。

    路嘉又翻開朝暮給她的台本，和段一柯捋了一遍流程。

    打招呼，發禮物，粉絲抽獎，采訪。他偏著頭聽，看起來也沒聽進去什。講到最後，路嘉歎了口氣，囑咐道:“看見趙訶嫻別那個樣……”

    段一柯眼神驟然變冷。

    路嘉心一沉。

    該不會又要發瘋了……

    “哪樣啊？”他又點了根煙，用後槽牙咬著，偏頭看向她，“你是想我上去和她在鏡頭前頭熱吻一陣兒？你們怎不去看a/片啊。”

    筍仔也從駕駛座回頭。

    “段哥，你別這和嘉姐說話……”

    “關你屁事。”他瞥了筍仔一眼，又把目光移回來。筍仔眼神黯然片刻，默默把頭轉了回去。

    路嘉最近和他吵架也吵慣了，見他這個混蛋樣，直接罵回去。

    “劇播了兩個月，你倆就打這一次照麵。之前三個人連麥你那個半死不活的樣就被人罵了，上次走紅毯你也是單獨上去的……你這次采訪收斂下能死？”

    “我還收斂？你是還想我怎收斂？”段一柯腿從副駕椅背上收回來，側過身子，猛然扯下煙頭，“當時我答應房總的就是，趙訶嫻說什我不管，她們團隊做什我們不拆台，但是，我、不、配、合。”

    “這兩個月他們往外放那些亂七八糟空穴來風的料，我讓你壓過嗎？一段表白視頻配著電視劇翻來覆去的剪，誰看不出來是他們自己買的！”

    “路嘉你管我今天怎說怎做。你再提她名字一次，我現在就回北京，這掃樓誰愛掃誰掃去！”

    路嘉被他堵得說不出話。

    閉了半天眼，氣終於順下來了。

    她又掃了一眼台本，目光在流程最下麵那欄【主演采訪結束後十分鍾，cue原著作者進直播室】上停留了一瞬。

    那多人，采訪之間也會留間隔。

    應該……

    不會碰上吧。

    ……

    掃樓引起了意料之內的轟動。

    其實一般而言，這種掃樓來兩位主角就夠了。但偏偏江晚淮這個角色出圈得程度略顯誇張，風頭和李元晟比起來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在曹鏘沒心眼，女朋友又是段一柯經紀人——按他的話說，段一柯賺錢就是路嘉賺錢，路嘉賺錢就是他賺錢。既能少幹活還能多拿錢，他感到了一種剝削的快樂。

    但就這快樂一個人，見到段一柯的時候，還是陷入了沉默。

    他和薑思鷺的事，他早就從路嘉那聽說了。兩個男人在人群中對望一眼，曹鏘衝他點了下頭，輕聲說:“段哥，來了？”

    段一柯也點頭，從他身邊走過，走到人群末尾。

    趙訶嫻和曹鏘在前麵發喜糖，他在後麵跟著。工作人員給了他禮物讓他發，他走到一個空著的工位附近，把一籃子東西直接放上去了。

    聚在他旁邊拍照的朝暮員工都有點啞。

    曹鏘那邊起了一陣歡呼，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再回頭的時候，段一柯已經不在了。

    路嘉急瘋了的時候，段一柯正在去天台抽煙的路上。

    朝暮也有天台，這是薑思鷺以前告訴他的。她那時候躺在他懷，抽出一隻手，很興奮地給他比劃——

    “你就電梯坐到最高層呀，然後右手有個小門，進去，再爬一層樓梯就到了。還有花呢……也不知道是誰養的，可好看啦，我都好久沒在上海看見蝴蝶啦……”

    冬天了，花都死了。

    他瞥了一眼腳邊幹癟的花盆，抬腿繼續往天台邊沿走。快到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了個男人的背影，也是夾著煙，手扶著鐵欄杆。

    聽到腳步聲，對方回頭看他，有點驚訝。

    “段老師？”

    他也一愣:“孫煒？”

    乍一喊出來，像是上輩子認識的人了。

    對方目光恍惚一瞬，隨即想起來:“哦對，你們今天掃樓是吧。嗨，我最近老加班，都忘了……你上天台來幹嗎？”

    他和孫煒借了個火，和他一起靠到欄杆上。

    “和你一樣……你來朝暮了？”

    “對，”孫煒轉頭，目光望向市中心的其他高樓，“不喜歡北京，來上海了……還是化鯨老師給我介紹的崗位。”

    驀然聽到對方的筆名，簡直像個陌生人。

    段一柯吐了口煙，嗓音略啞:“做什。”

    “采訪策劃。”

    兩人陷入沉默，各有各的想法。

    半晌，孫煒又開口了。

    “段老師……你是和化鯨老師，分手了，是吧？”

    他的語氣並不八卦，隻是有些惋惜。

    段一柯有點煩了，但想到對方或許最近和薑思鷺打過交道，又忍不住地接腔:“嗯。她和你說的？”

    “沒有沒有，她什都沒和我說，”孫煒連忙搖頭，“是我自己……看出來的。”

    “是？”段一柯麵無表情地看向他，“從哪看出來的？”

    孫煒對上男人的目光，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